“不过许氏受罚在即,顾清衍只是在李家养了十五年,却愿意以身替责,你这个亲儿子呢,可会愿意?”
李敬亭只听见以身替责几个字。
衙门的板子着实厉害,十个板子下去就能把人废了。
虽计划失败,不能让顾清衍声名狼藉,但他自己找死,居然提出帮许氏受罚,到时候爱了板子进不了考场,也算是一件好事。
丁知府冷笑:“怎么,你不愿意?”
李敬亭一个激灵,抬头就瞧见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
他忙道:“学生自然愿意,姨娘乃是我生身母亲,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过既然他想用挨罚来偿还姨娘的养育之恩,学生倒也不好跟他争抢。”
丁知府哪能看不出他的小伎俩,当下笑了起来。
“许氏虽不慈,倒是生养了两个孝顺的孩子,顾清衍知恩图报,李敬亭一片孝心,都是难得可贵。”
李敬亭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一番话,引来了丁知府的赞赏。
李族长却暗道不好,刚要开口,却被丁知府的眼神制止住。
他心底暗暗叫苦,别人不知道,可他却知道丁知府与白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白氏正是李侍郎的正房原配。
如此,丁知府会喜欢李敬亭才怪。
果然,丁知府开口:“既如此,本官就盼你们两人各自分摊。”
“许氏生了李敬亭,乃是亲生母亲,就由李敬亭来承担那二十大板。”
李敬亭脸色大变。
“许氏养了顾清衍,虽不慈,但也有恩,顾清衍,本官发你抄写《孝子经》百遍,供于佛前,且供养长生灯两盏,以此偿还养育之恩。”
丁知府说完,满意的笑了。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一边是二十大板,一边是罚书生抄书,知府大人的偏向溢于言表。
许氏刚要喊不服,却被死死按住。
李族长冷声喝道:“再闹,闹大了,毁了你儿子的前途,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许氏一个哆嗦,果然不敢再说。
李族长看向李敬亭,冷硬道:“敬亭,还不谢过大人恩典。”
李敬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不到为什么在青州府,知府大人不站在他这个高官亲子这边,反倒是偏帮一个乡下小子。
可他看到了李族长的警告,只能弯腰行礼:“多谢大人恩典。”
丁知府淡淡笑道:“不必谢本官,要谢就歇顾清衍,若不是他深明大义,认李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本官是绝不会放过如此歹毒的妇人。”
“来人,行刑!”
李敬亭咬着牙,原本还想死咬住不喊疼,哪知道一板子下去疼痛欲裂。
他顿时失声惨叫,懊悔方才自己嘴快,居然进了知府大人的陷阱。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管许氏死活,何必拉着李族长两人过来救人。
“娘,救我,大伯快救我,好疼……啊——”李敬亭痛哭流涕,狼狈不堪。
可惜后悔也迟了,衙役很有经验,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许氏心疼的泪流满脸,扑过去喊道:“大人,打我吧,你打我吧,别打我儿子。”
丁知府眼神更冷:“把人拉开。”
“让她好好看着,今后再敢犯错,就先想想这一幕。”
许氏被拖了过去,愣是让她亲眼观刑。
顾清衍站在旁边,能看到许氏眼中真真切切的担心,还有对他慢慢的怨恨。
原来许氏也会心疼,会关心,会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想让李敬亭挨打。
他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神色。
李族长满头冷汗,心底也生出些许后悔来,低声求情:“大人,我侄儿毕竟是文弱书生,年前原本是要上京的,谁知道生了一场病耽搁了,如今身体尚未好全,请大人息怒。”
他这是要提醒丁知府,真要把人打死了,谁都不好交代。
丁知府也只是想出一口气,淡淡道:“李族长放心,二十个板子而已,死不了人。”
李族长见他心中有数,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人不死,烂摊子他不收拾,自然有李侍郎来收拾。
再看另一头沉默不语的顾清衍,心底更是复杂。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侄儿聪慧过人,好几次劝说许氏让他专心读书,指不定将来能跟李侍郎一般高中进士,入朝为官。
可那时候许氏很是溺爱,总说孩子身体弱,爱生病,连族学都不让他多去。
时过境迁,再看当年的事情,李族长也察觉出不对劲,却又无法诉诸于口。
毕竟李家养了顾清衍十五年,按照他当时的意思,是想把人留下,不当少爷,当个旁系子弟也可以。
可谁知道许氏动手那么快。
如今再见,却又成了这幅模样。
李族长知道,这孩子已经彻底离心,再也拉拢不了了。
丁知府对李敬亭重拳出击,对顾清衍却很有几分怜爱。
“好孩子,本官知道你有孝心,不过你府试在即,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耽搁科举大事。”
“此事你受委屈了,回去后只管好好抄经,到时候送到本官这儿来,自有本官替你决判。”
顾清衍自然拱手道谢。
那头还在行刑,李敬亭一脸鼻涕眼泪,许氏虽然没有挨打,却比他更加狼狈,哭嚎连连,失去了往日最在乎的贵妇人形象。
顾清衍微微吐出一口气,没有再停留。
他刚走出衙门,李明威就追了上来:“清衍,你等等。”
顾清衍回头,见是曾经熟悉的堂兄,如今的陌生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从今往后,父亲一定会严加看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