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民国33年(130)
很漂亮。
孟亭曈仰起头看着,比百年前的焰火还要漂亮。
他极力压抑着跳动的心脏,看一眼,又看一眼,替那些再无法相见的故人,多看几眼这繁华安稳、国泰民安的新世界。
陆承渊侧目看着身旁的人,那转瞬即逝的光落进人明亮的双眸之中,在人眼中留下一片流光溢彩的绚烂。
陆承渊没有抽回手,孟亭曈也没挣扎,就任由人这么牵着。
二人并肩从漆黑的小路中穿行而过,避开人群,踱步走回剧组定下的酒店。
孟亭曈沉默了一路,思绪万千。
等到走到了房间门前,他却迟迟没有打开房门,似乎是不太想独自面对着一个人的时光。
“陆老师。”
“嗯。”
“我……肚子不舒服。”
陆承渊走进去,给他倒好热水,又找出些消食的药物让他吃下。
孟亭曈只坐在一边看着人动作,看着那双往日里矜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为他忙忙碌碌,还问他要不要帮忙揉揉肚子?
“胃疼吗?”
“不痛的,”孟亭曈摇头,“陆老师说话,怎么像哄小孩似的。”
陆承渊一时有些没懂。
不过孟亭曈这么说,他倒是也乐得听。
屋里多了个人,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好像就不太敢找上他来。
孟亭曈一会儿说肚子不舒服,一会儿说想请教一下剧本,也不知道是酒意上了头还是怎么着,最后又非要陆承渊陪着他再搭一遍今天和岑远新拍过的那场戏。
陆承渊倚在墙上,垂眸睨着人,问:“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有,”孟亭曈翻翻找找从兜里掏出来片场的烟,心道那才喝了多少酒,他还不至于醉,他就是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于是又从烟盒中拿出来一根递到陆承渊唇边,指挥着人:“陆老师,咬着。”
陆承渊接过,放到唇边含着。
“崔导演说明天要补拍这条,”孟亭曈又从烟盒中拿出来一根,捏在指尖,随后又低着头在衣服口袋里找火儿,“他说这场戏的情绪不太够——嘶?我记得和烟放一起了呀?”
陆承渊看着人翻找半天找不到,他记得这家酒店一般都会配置助眠的香薰蜡烛,拉开抽屉,从中找到了一盒火柴——就是那火柴盒子旁边还摆放着另一个方盒子,他视线顿了下,随后将盒子往里侧推了一把,这又领着人去了阳台。
“谁情绪不对?”
“不知道,崔导演没明说,”
孟亭曈拿出剧本,指着没过的那场戏,“这场戏拍下来,是我要第一次在观众面前表现出另外一面的样子,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不仅要会抽烟,还要体现出随意老练、但又不着痕迹的气质来——黎盏是故意在警方面前露出破绽的,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可能是多重人格的信号。”
“嗯。”
“既要没有‘我’的表演痕迹,又要表现出‘黎盏’的表演痕迹,还要和没有表演痕迹的‘我’区分开来——”
孟亭曈仰头问,“黎盏的表演痕迹该怎么表现的?”
随后又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只是设计一些小动作或者小习惯什么的,就有些太刻意了,我觉得这不是崔导演想要的。”
陆承渊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试着控制微笑的弧度和视线的收束。”
孟亭曈抬眼,“什么?”
“就像这样。”
陆承渊将唇边含着的烟拿了下来,停顿片刻,随后换上了一副带着戏谑又满是不羁的神色,微微抬起的下巴露出锋利的线条,他眼皮只下垂了一点点距离,却将那双原本目空一切的眸收束出了一副狭长的样子来,带着股莫名的掌控一切的意味。
“这是……夜冥?”
“嗯。”陆承渊轻轻抬了下眼皮,随后看向人的目光带着些普度众生的悲悯,可微微抿紧的唇线却使那原本就偏薄的唇看起来更加凉薄。
“师尊!”孟亭曈认出来了,这是当时云逸在一人分饰两角时,陆承渊曾要求过他控制面部肌肉以达到从细微处区分人物区别的技巧。
“试试?”
“嗯!”
陆承渊又将那烟含了起来,他划过火柴,倏然明亮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条件极为优越的脸。陆承渊微微偏头,点燃唇边的香烟,随后半倚靠在墙上,打量着、审视着面前这位疑似有罪的‘高智商天才少年’。
孟亭曈低着头,回忆着黎盏的人物设定,随后唇齿咬着那支没有被点燃的香烟,稍稍垂下些眼皮,使得原本就有些上挑的眼型更加明显了些。
长睫微微垂着,眼尾带着弯钩,那份原本就带有攻击性得美感更为凌厉。他抬眸瞧着人,将唇角处的笑意卡在了一个极其标准化的弧度上,开口是刻意调整过的、带着青春气息浓郁的少年感音色,挑眉问人:“警察叔叔,可以借个火吗?”
陆承渊视线一顿,只见那张摄魂夺魄的脸朝他凑了过来,鼻尖几乎是要抵在他的下颌线上。
孟亭曈站得随意又懒散,可那该直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弯,单薄的肩背倚在墙边,侧身顶起的胯骨将人那把细腰勾勒出更为弯曲腰线。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咬着那支烟、对上了陆承渊嘴边燃着的那根。
孟亭曈点燃,含了一口,没过肺,淡淡吐出。
“这样吗?”
陆承渊长睫垂落颤动,侧目看着人那张满是调笑的脸,半晌后这才发觉——他是故意的。
既如此。
陆承渊视线微收,牙齿轻碰了下,沉声道:“不对,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