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民国33年(187)
“我不认为她是一个只会独坐深闺怨叹自己不幸的人。”
“于她而言,她自己,她的孩子,和那个男人,都是组成她短暂生命的一部分。”
岳维平导演感慨:“她活得很乐观。”
柏老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从未觉得自己悲惨。”
岳维平若有所思:“如若我们带着怜悯的眼光去看待她,平白给她身上添加一丝凄苦,这对她而言并不公平。”
孟亭曈偏开视线,再度喝茶。
陆承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旁落,细心捕捉着孟亭曈的每一份情绪。
“那这位老学者……”岳维平导演问到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我总觉得这个角色有一些不落地,他太纯粹了,他这一生都在为了那份信仰奔走,纯粹的仿佛只是一个符号的象征,一份传承的化身,总觉着这个人物有些落不到实处,在这部影片中,和其他人的画风不对。”
柏老说:“他传道受业,至纯至善,他走到哪里,都在帮助别人,这样的人物太过于神化了,他没有弱点。”
岳维平:“他还资助学生。”
柏老:“他对谁都提供帮助,岂不是对谁都一样的?”
岳维平:“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子,他太大公无私了,他身上的人性……”
柏老也幽幽叹气:“他没有私心的。”
孟亭曈垂眸,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他轻声开口:“他有私心。”
几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连窗外透过树叶缝隙钻出来的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跃动的金光斑驳在他的黑发上,在人周身泛起一丝淡淡的光晕。
“他的那份私心……或许可以设定在他曾救助过的一个学生身上,”
孟亭曈淡淡地:“他直到最后,都没有舍得把那个学生领进他终身所为之奋斗的事业当中去。”
岳维平导演一拍大腿,觉得这个细节将人物刻画的更丰满立体了些。
柏老那双浑浊的视线也看过来,“他和这个学生……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
岳维平导演想了想,神色更激动了,“就是因为没有这份血缘或者亲情的关系,所以才更显得他这份伟大无私中,多出了一份人性最本真的情谊所在啊!”
“他们是陌生人?那么这个学生岂不是是谁都可以,随便挑一个就行的?”
孟亭曈默了一瞬,“或许,可以在那孩子刚出生时,给他们一个缘分,建立起一段联系。”
“我觉得可以,”
岳维平点头,“比如他在奔走时路过哪户人家,刚好遇到了那个孩子出生,因着他老学者的身份,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孟亭曈端着茶杯的指尖一顿。
柏老:“多年之后再次相遇,这个由他取名的孩子,对他来说会有着更加不一样的意义。”
“他将对那份未来所抱有的所有美好的期待,都倾注到了这个与他没有关系、但是同为同胞的孩子身上!”
“对,所以他对这个学生的那份私心,就更具象化了!”
岳维平:“宋先生,想不到你对角色的一些理解和把握,竟这么与生俱来的,真是准确又细致!”
孟亭曈只笑,说过誉了,他只是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随便说说而已。
柏老还在推敲细节,说有一幕,要拍摄饭店门口的戏份,需要几个小乞丐在附近流连的场景设置,如果只有几个小乞丐去找过路人要施舍,这个剧情有点可有可无。
岳维平:“那个戏子不是要暗藏身份去传递情报吗?他如果给了钱财,总觉得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在外人表现出来的人物设定可没这么心善心软。”
柏老:“可要是不给,就又显得这个人物有些太无情了,而且这几个小乞丐上前讨要的戏份也没了作用,就成了废戏。”
二人沉思琢磨,这也是为什么岳维平一个剧本推敲到现在,迟迟没有定下最终稿的原因之一。
孟亭曈看向窗外,有只黄鹂鸟落在树枝上婉转鸣叫着,清脆悠扬。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又放下了什么。陆承渊看到人单薄的肩头轻轻提起了些,随后慢慢沉落,以一个更为放松的姿势,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孟亭曈低笑着开口:“或许他可以在拿钱夹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出来一些,被那些孩子们捡到。”
岳维平导演眼睛都亮了:“对啊!”
柏老似乎也对这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很是满意,“所以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意的?”
“这就需要观众们去猜了嘛!”
岳维平导演笑:“那样一个风流又无情的戏子,到底是一时心善故意弄丢了银钱,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做了好事?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啊。”
柏老也点头认可:“妙,这个设定真的很妙。”
岳维平:“如果还有一个本就饿着肚子的小乞丐会拾金不昧,那这份孩童纯真,就更戳人心中柔软了啊……”
孟亭曈盯着手中那澄亮的茶水没动,他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光头,举着那张银钱追了他半条街,只为了将他丢下的钱还给他。
当时的孟亭曈不解,“你怎知就是我丢的?你捡到了,那便是你的。”
光头小乞丐一双眼纯净无比,“我自是见到了,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能明知是你丢的钱,还要昧下不给,万一你这钱对你很重要呢?”
后来每次孟亭曈再路过此地,都要趁那小光头不注意,才能将银钱丢下。
可再后来,小光头死于流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