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破晓(13)
“去掉万一二字。”薛誉是见过李县尉的,此番来,基本就是走个程序罢了。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外仵作,又能如何呢?
“我只是个仵作,只负责如实将检验到的结果喝报出来。至于孔县尉如何推断,那是他作为验尸官的职责,我没有下定论的能力和资格。只是觉得不让我验季秀英的尸体,有些可惜。”薛誉垂下眼睫,轻声说道。
“尸体已经抬去县衙的冰窖了,至少现在,你是没机会验了。但是案发现场,我们还有机会,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们必须在李草包复验前,找到案子关键的证据。”
“可门外有人守着,而且……这不合规矩。”
柳凤被这个榆木脑袋差点气死,她勾起指关节,在薛誉额头敲了两下,“亏你还说自己只救死人不救活人。县尉是个草包,你也见死不救?那日擅自开棺验尸的胆量呢?方才配合我演戏的劲头呢?”
“周铭清的伤口,干脆利落,一刀毙命。若不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很难做到,就这一点,季秀英杀人便存有疑点。”
柳凤边说边在薛誉脖颈间一个轻轻的手刀。
紧接着,又在他长衫外轻抚了几下。
“二人既然发生争执,为何家中如此整洁?好像被人特地整理过一番。仅仅是不同意私奔,便到了需要杀对方的地步?”
“杀了人还有心情写亲笔信?字迹查过了吗?可是季娘子本人写的?”
“还有周铭清鼻腔内的红紫色粉末,是什么物质,你查出来了吗?”
“若真是季秀英杀的,为何她的身上一点喷溅的血迹也没有?”
“还有季秀英,为何自缢要给自己戴上红盖头?”
“自缢的绳索检查了吗?季秀英脚下的椅子检查了吗?”
柳凤朝薛誉一步步逼近,就差没用指头戳他脊梁骨了。
“看看,汗流浃背了吧?面红耳赤了吧?答不上来了吧?”
薛誉涨得满脸通红,“不是,你离得太近了……”
柳凤愣住,确实,自己就差没贴在薛誉身上了。
她慌忙后退几步,“你就给句话,跟不跟我一起翻进去再看看。”
第7章 第7章红盖头(七)
薛誉此刻站在周铭清家中,幞头有些歪了,长衫也沾染了土墙上的泥尘。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又一热,就跟着翻墙进来了。
薛誉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关于你方才提及的几处疑点。其一,你莫要小看季娘子,她并非是个柔弱女子。吉祥医馆有些药材,便是季娘子亲自去山崖采摘的。长此以往,其力气和胆识,一刀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采药和杀人是两回事。”
“其二,家中整洁,说明周铭清是个爱干净的人。至于季娘子如何想的我不得而知,但争执中激情杀人却不少见。”
“这倒是大实话。”
“其三,那信的笔迹你也看过,不觉得眼熟?我前些天给你的安神汤药药方拿出来看看。”
药方?
柳凤从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张有些皱巴的纸条,打开一看。
这字迹和那封信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没错了,当初这药方便是季娘子开的。
“这其四……”
薛誉还未说完,柳凤揉了揉眉心,“打住打住,既然你觉得此案一点疑点都没有,干嘛跟着我进来?”
“我……”薛誉自己也不知道。
愣神之际,忽听柳凤说道:“薛誉,你过来看看。”
只见柳凤蹲在床沿,脸都快贴到床上了。
“你小心点,别破坏了现场。”
“知道了知道了,还用你教?”柳凤翻了个白眼。
“发现了什么?”
“上次李冉一案发生时,还不是这块褥子。这块褥子一看就是新买的,不像原来那个洗得褪了色。你看这里,有个破口。从纹路来看,像是被人用手抠破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薛誉不解。
柳凤摇摇头,“我那日在外头听这些邻里聊天,他们曾经提到过,周铭清是个干净整洁之人,无法忍受一丁点的破损脏污。”
“但凡身上衣服或家中的物件,有一点点的脏污破损,有钱便换一个,没钱,便定要修补好来。”
薛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褥子上的破口没有缝补好,说明周铭清来不及缝补便死了?”
“没错,要么是他自己划破的,还未来得及处理便被杀害。要么,划破褥子的另有其人。”
薛誉回忆了一下,“方才检验周铭清指甲时,并未发现丝线残留。”
“发现尸体后有人碰过床吗?”柳凤问道。
“没人动过这里的东西。”
“季秀英的指甲你有看清吗?有没有丝线残留?”
“她双拳紧握,没看清。”
“既然不是周铭清,若也不是季秀英划破的,那么当时现场一定……”
“还有第三人在!”
“还有第三人在?”
柳凤和薛誉异口同声。
这时,门外传来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怕了啊?”
“不是啊,我真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可能,刘哥是最后一个走的,里头人都没了。”
柳凤凤眼一瞪,将薛誉拉到角落蹲下,死死捂住他的嘴。
她小声道:“糟糕,刚才太激动,被听见了。”
正说着,门外声音变得清晰,“我真的听到有声音啊……王三,要不我俩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