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破晓(145)
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我可没有读心术,你这模样太明显了。”
柳凤翻了个白眼,还说自己没有读心术。
“你看错了。我与他有什么好吵的?”
“最好是。正午了,黄提刑让你先去用午膳。”说罢,文城低垂着眼便走开了。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与柳凤的心情一样糟糕。
用膳时,黄寻江和文城已经不在了,不知是有什么事儿离开了。
柳凤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又重新回到了架阁库。
依旧没什么新的发现,柳凤决定去一趟县衙,看看温宁被杀案的记录。
顺便……
若是遇见薛誉,哄哄他。
到了县衙已是傍晚时分,杨县令不在县里,有事外出了。
是个他县衙里的小吏接待的柳凤。
听闻是来看案子卷宗的,有些不耐烦,“你们怎的不一块儿来呢,我前脚刚送走。”
“他来了?”薛誉果真来了县衙,可惜还是错过了。
这会儿大约是回家了。
“是啊。说是找县令有要事相商,听闻县令不在,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他身边那个看起来面无表情,可吓坏我了。”
柳凤一愣,身边那个?
“您方才说刚送走的,是谁啊?”
小吏看了柳凤一眼,“黄提刑啊。”
“那……薛誉呢?”
“薛仵作?我今日并未见到他。”
柳凤看向窗外,天色越来越黑。
鄱阳县人生地不熟,他会去哪儿?
饮酒消愁寻欢作乐去了?
又或者生气离家出走了?
再或者……
柳凤摇了摇头,不敢乱猜下去。
“我突然想起家中有点急事,今日这卷宗先不看了。告辞。”
柳凤也不等那人回答,急匆匆便离开了。
宅子里静悄悄,没有人。
薛誉没有回来。
会在鄱阳湖边吗?
此时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柳凤却连伞都顾不上带一把,往湖边小跑去。
船只周边有两人把守。
“你们今日看到薛仵作了吗?”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柳凤从未想过自己的心能跳动得如此之快。
一股恐惧之感蔓延全身。
不会的,薛誉不会做傻事的。
过去那些苦日子他都挺过来了,不至于为了我的一句话,便去做傻事。
忽然,一个念头钻进柳凤的脑海中。
如一颗爆竹,在脑中炸开,火光四溅,一片空白的亮光。
是那些人吗?会不会是那些人找到他了?
他们要灭口?
“我该怎么办?谁能救他?”柳凤双手微微颤抖着,指关节被捏得泛白。
“对,黄寻江!”
“我现在就去找黄寻江,再给魏天写一封信,告诉他们实情,他们一定有办法。”
柳凤如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嘴里念念有词,麻木地往提刑司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落下,如一根根荆条打在脸上。
她几乎浑身湿透,眼帘也被雨水模糊。
脚下带起的污水和泥点迸溅上来,将她的衣裳染脏。
可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脑中闪过许多与薛誉一起的画面。
第一次相见,他皱着眉嘟囔,“没死。”
好几次从那梦中醒来,他都会在,“做噩梦了?”
送给自己一把桃木簪,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想跟着验尸吗?桃木辟邪。”
醉酒那日,他认真地对自己说,“我不管你醉没醉,柳凤,我喜欢你。”
月光照进屋子,他自嘲的脸,平静地述说,“我不该出生的,我的存在便是个错误。”
柳凤想起当初在昌州,若不是自己与薛誉生闷气离开,薛誉兴许不会受伤。
这次呢?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灌满雨水的鞋靴越发笨重,身上的衣衫也如钢铁般冰冷地压在肩上。
柳凤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倒下的那一刻,似乎不远处有个穿着蓑衣推着板车的农户朝她奔来。
她用仅剩的最后一点意识朝那人说道:“去提刑司,救薛誉。”
第80章 第80章旧案(七)
等柳凤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自家屋子的床上。
屋里暖烘烘的,烧着碳。
桌上茶壶刚被人灌满了热茶,冒出袅袅青烟。
柳凤只觉得浑身发硬,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
“有人吗?”
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端着盆热水疾步走来,见到柳凤后站定在了屋门口。
“薛誉?薛誉!”柳凤急切地起身,想要下床。
薛誉忙放下手中的铜盆,将她扶坐起,“慢慢来。你刚退烧,身子还没完全好,需要静养。”
柳凤抬手捧着薛誉的脸颊,用指腹一点点摩挲。
他看起来也不太好,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青黑,胡子拉碴。
可只要人还在,就是好事儿。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薛誉覆上柳凤的手背,用脸颊蹭了蹭,垂下头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是我犯浑,不该与你争吵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承担那些。”
柳凤摇摇头,“不怪你。是我,我明明知晓你心中的痛处,明明知晓你最害怕的,是被人抛下。我将你从孤独的泥潭中拉扯出,却又用最伤人心的话语将你又推回了孤寂中。是我不好。”
薛誉将柳凤眼角的泪水擦拭,笑了笑,“没事了,都过去了。有你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被孤独和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