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破晓(54)
“不错。其实这事儿发生不过一个月前,那晚,那场火起得蹊跷,衙门后来来查过,但也没查出什么。只是确定了季筱美确实死于大火。那晚以后,邻里的百姓一到夜深人静,便会听到女子呜咽的哭泣声,有胆子大的进来查看,却没见到一个人。”
“再后来,便传出了宁禄和妻子余莹莹见到鬼魂,差点精神失常了的事情。”
柳凤将手中筷子一放,摸着不存在的胡须说道:“听起来有点意思,越发离奇了。若真的是死人还魂,为何不去找负心汉报仇,而是去吓唬宁禄和的正妻?”
正想着,那边有下人过来催,“薛公子、柳公子,劳烦您二位将行囊收拾一番,半个时辰后我们启程。”
柳凤点头应下,“劳烦问一下,我们要搬去哪里?”
“听说是搬去宁老爷儿子宁禄和府上。事出突然,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住下。此事因宁府而起,便由宁府解决。”
宁禄和?就是那个负心汉?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一个时辰后,柳凤的愿望实现了。
她不情愿地看着与自己一间屋子的薛誉,嘴里嘟嘟囔囔,“才享受了一天的单间,又要住标间了。”
宁禄和的府上,虽有空置的院子,但只剩下两间房了,魏天和魏夫人一间,柳凤理所当然地便和薛誉挤在了另一间。
其余下人,都住到了后罩房去。
柳凤收拾好东西,院子外便传来了油腻的声音,“魏知州,魏夫人!能邀请您二位到我府上小住,深感荣幸啊!”
柳凤在屋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憋屈住在这儿。
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狐狸,魏天客套了几句,话锋一转,阴阳道:“给宁公子添麻烦了,实在是昨日听到那别院里头传来的哭声,睡不着啊。要不宁公子给烧点东西?劝劝她,早些投胎,投到好人家嫁个好夫君,别再当个怨灵啦,没有结果的。”
听到这个,柳凤瞬间来了兴致,她快步跨出门槛,只见院中站着三人。
其中一人便是魏天。
一人是宁府的下人,低垂着头退在一旁。
还有一名年轻公子,头顶金冠,但面相不太好。三角眼,眼距有些近,眼神涣散,眼下青黑,鼻子上长着一颗玫瑰痤疮,嘴唇厚实,下巴双层。身上的衣裳裹得很紧,他双手背在身后,大腹便便。
这么比起来,魏天纵使年长上许多,却看着年轻清爽。
更不要说身边的薛誉了。
想到这,柳凤转眼瞧了瞧他,不管不顾薛誉疑惑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季筱美是不是昌州第一美人,给眼前这个油腻的男人做妾,着实是可惜了。
柳凤朝宁禄和弯腰抱了抱拳,“宁公子,久仰大名。”
宁禄和挑了挑眉,朝柳凤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脸上露出难以描述的表情,“你是?”
“在下柳风,是名书吏。这位是薛誉,是名仵作。”
宁禄和似乎对柳凤更感兴趣,他朝柳凤迈近了一步,“柳公子倒是长得俊俏。薛公子嘛……仵作?”
宁禄和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什么。
可他抬起右手,在鼻子旁捂了捂,又皱了皱眉。
那动作分明是在看不起仵作这个行当。
柳凤笑着谢过,继续说道:“宁公子那别院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也见识了。这人的魂魄总不至于无缘无故不肯离去,该不会有什么冤情吧?没事,宁公子若是有需要,我们薛仵作,大可以给你开棺验尸的。”
宁禄和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
但又碍于魏天的官职,不好说什么,拂袖而去。
魏天笑着摇摇头,指着柳凤苦笑,“你啊你……薛誉,你怕是镇不住他。”
*
一切收拾妥当,今日早些下了一场雷雨,凉爽了许多。
柳凤闲来无事,拉着薛誉在街面上闲逛。
昨日薛誉走得急,二人不过坐下喝了壶茶,倒是没有好好逛一逛,看看这昌州的风土人情。
昌州多山,四面环绕。
拦住了冬日里从北边而来的风雪,拦住了夏日里从海边吹来的狂风。
是个宜居的地方。
昌州人在这一隅之地,勤恳耕作,自给自足。
因此,昌州经济得以延续发展。渐渐地,百姓生活越来越富足,越来越多周边的州县之人迁居此地。
昌州城内,由西向东有一条河,名叫昌盛河,它灌溉着昌州的农田,养育了昌州人的祖祖辈辈。
柳凤慢悠悠地沿着昌盛河河岸往下游走,感受着此刻心中的宁静,和清新的空气。
河边有许多妇人,趁着天气尚好,提着一筐子的衣物,到河边盥洗。
突然,不远处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有人落水了?柳凤迅速小跑起来。
等她喘着气赶到时,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大娘,发生了何事?”柳凤见有人从拥挤的人群中步步后退,忙拦住她问道。
大娘手捂胸口,“吓死人了吓死人了!死人啊,我看到死人了!”
柳凤一惊,从人群中挤过去,边挤便喊,“让一让,让一让,官府查案!”
人群散开,柳凤和薛誉已经挤到了河边,河边放着一筐还未浆洗的衣物。
昌盛河中,一具尸体被冲到了岸边,搁了浅。
那尸体大概在河里有一段时日了,加上刚刚立秋,气候依旧又湿又热,尸体已经鼓胀起来,面目全非。
柳凤想起了璞县那个案子,若稍不留神,尸体破裂,怕是会引起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