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破晓(94)
“这谁忍得住啊。”
一碗热汤下肚,柳凤额间已是汗珠密布。
出了身汗,胃里舒坦了,身体也舒坦了,心里更是暖暖的。
今日不论是监刑,亦或是到州院狱中查看王大力死亡现场,又或是在牛利民曾经的屠宰场转了一圈,尽是些血腥之事。
身上不免沾染了些味道。
吃饱喝足,二人各自回屋,痛痛快快沐浴了一番。
柳凤洗净后,身上松松垮垮披了件衣衫,正坐在镜子前给自己绞发,忽响起了敲门声。
“柳凤。”是薛誉的声音。
柳凤没多想,起身小碎步给他开了门。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今日天气凉爽,也不沉闷。
门一推开,外头清爽的空气和阵阵蝉鸣蛙叫声便一齐涌了进来。
“你……”薛誉蓦地转过脸,将房门关上,留了条缝,“快将衣裳穿好,外头凉,别冻着。”
从门缝往外看,柳凤依稀能看见他红了的耳根。
逗弄的心思愈盛。
“找我何事?”
“无事。就是想问问你胃里可舒服了些?”
“好多了,就是觉着人还有些累。”
“……那便早些歇息。”
“可我头发还湿着,不然……”说着,柳凤将半掩的门推开,“你给我绞发吧?”
夜风涌来,将柳凤额间的碎发吹乱,又将她身上松垮的衣衫吹散。
薛誉转回头,便能看到隐约显现的光洁肩膀和绣着花的心衣。
喉结上下滚动,“好。”
第52章 第52章死囚(六)
院子里的大树下摆了两张藤条编的靠椅,柳凤眯着眼靠在上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
她的身侧坐着薛誉,正用巾帕一点点将湿漉漉的发丝绞干。
耳边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虫叫声,柳凤微微转眼,便能看见薛誉认真的模样。
心底的暖意和爱意一点点蔓延,犹如一颗种子埋在土里扎下根,当被滋养时,便会不受控制地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它的根须,长出叶子,开出绚烂的花。
二人一时之间无话,安静到能听见巾帕与发丝摩擦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渐渐粗重。
薛誉的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今儿府上怎如此安静?”
柳凤懒洋洋看着他,“你不知道吗?魏夫人回娘家了。自打魏夫人跟着魏知州去了璞县,好久没回过娘家了。正巧这段时日魏知州不在府上,魏夫人娘家又离昌州不远,便带着两名下人回去看看。”
“怪不得,我倒是不知。”
“嗯。”
说罢,柳凤便半阖上眼,有些困意,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那是个很久都没有梦见的场景了。
身后有人在追杀她,她一面回头望去,一面拼劲全力往前跑,直到发现再无退路。
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梦中的柳凤喘着气朝追逐的那人说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害我?”
那人笑声阴鸷,说道:“你让主子不痛快了。”
“你是他的人?他做了如此多的肮脏龌龊之事,难道不该下地狱吗?凭什么他能好好活着,我们却要死?!”
“你本可以不死。放着好好的富贵家娘子不做,为了个卑贱的下人赔上自己的命,这都是你自找的!”
“啧啧,可惜了,这张脸。”那人边说边朝柳凤靠近。
“我若是死了,我爹必不会放过你!你想清楚。”
“真他妈多废话!”说着,那人推了柳凤一把。
二人扭打在一起,可柳凤哪里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很快,脚下一空。
柳凤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叫声,“柳凤?柳凤!”
柳凤猛地睁开眼,心跳得很快,额间的冷汗被风一吹,有些凉意。
她有些恍惚,几息后,才镇静下来。
身侧坐着薛誉,没有人追杀自己,那只是一个噩梦。
薛誉手中绞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有些担心柳凤,“怎么了?我方才见你睡着了,可眉头越簇越紧,额间还有细密汗珠冒出,是胃还不舒服吗?”
柳凤虚弱地笑了笑,“无事,只是做梦了。”
“是那个梦吗?”
柳凤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一样。”
兴许是原身死前的记忆涌出,又或者只是个毫无由来的噩梦。
那人说的主子究竟是谁?
肮脏龌龊之事又是什么事?
为了个卑贱的下人赔上自己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凤抬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薛誉宽大的手顺着柳凤的发顶往下顺,“你若是想尽快查清自己的身世,我们便也去一趟临州府,脚程快些能赶上魏知州,有他在,总能找到些线索。”
柳凤愣了愣,“算了。你回临州府有危险,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为了自己将你置身于险境。”
“你知道吗?梦里有人将我逼至悬崖,那人说,我是富贵家娘子。若我真是临州府哪个高门大户中的小娘子,为何过了这么久,却从未听说临州府谁家小娘子失踪的,也未见有人来找过我?”
“兴许是因为我们不在临州府,不知晓罢了。”
“我不信。若真是富贵人家,打点一番在整个宸国张贴寻人告示,不是难事。”
“更何况,百姓在茶余饭后最喜聊些近来的轶事,更何况是临州府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些动静传到我们耳中。”
薛誉沉默了片刻,“凡事没有绝对。你的爹娘,一定在苦苦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