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113)
“好。”
崔清漪往他怀里钻,心情甚好,亲了一下他的下颔,表示赞许。
她闭上眼睛,伸手去拉被褥。身上的热气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冷与凉,萧绥笑了笑,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说这话。
佳人在怀,被褥却没了。
屋子里静极了,萧绥喉结一滚,将她往上搂了搂,温柔道:“卿卿的生辰,是三月三?”
明明很困了,崔清漪却被他的话惊醒了,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在崔家刚醒的时候,就向小丫头打探了一番,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她和崔家姑娘是同日出生,也是同日离世。
命运的丝线,在中间牵扯着,密密麻麻,将两人的际遇缠绕在了一起。
萧绥没动,两人依偎着,重叠的身影,像是丝线织成的锦缎,永远都分不开。
“三月三,上巳节。那日,陪你回扬州过生辰,好不好?”
他的意思,崔清漪不仅听明白了,还领悟到了更深的那一层。她安谧地点头,反来问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爷用的不错。”[2]
萧绥将她的身子放平,静静地侧看着她的睡颜,这一刻,他在猜,她的梦里会不会有自己。
次日亭午,金陵是晴,寒风尽藏,崔清漪用过饭,便被沈兰菱拉到了自己屋子里。
沈兰菱摆了摆手,等周围没了人,她才低声开了口:“崔姐姐,你真的是嫂嫂么?”
昨晚她找崔清漪,是想说体己话来着,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错认了人。今早听崔清漪好的差不多了,她才将人请了过来。
只不过,她现在除了好奇,还有些担心。毕竟,在她印象里,表哥那人冷淡又凶,怎么会真心对崔姐姐好?
肯定是他骗崔姐姐的。
崔清漪微怔,想到昨晚的事,坦然点了点头。
沈兰菱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惊讶了,现在更是捂上了嘴,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她:“那……那当年,抗婚的,也是嫂嫂?”
崔清漪眉眼弯弯,笑着回她:“这是自然。”
完了完了,看来嫂嫂是真的不想嫁给表哥,之所以答应这桩婚事,定是表哥逼迫嫂嫂的。
沈兰菱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愁着脸看她:“嫂嫂,你命好苦……”
说罢,她便抱住了崔清漪。
崔清漪有些惊讶,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听了不少外面的消息。
定了定,她将她扶起,温柔地看着她:“你表哥没骗我。”
是她骗他才对。
沈兰菱的眼泪就要出来了,这会儿被崔清漪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哑然道:“那……那嫂嫂为何要抗婚呢?”
她手一低,抿了一口茶:“这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给你讲……”
崔清漪不急不慢,借话本子上的法子,将从前那出戏,讲的栩栩如生。听到最后,沈兰菱的脸由白转红,心中十分懊悔,自己居然又冤枉表哥了。
崔清漪目光闪烁,拍了拍她:“这下总该知道了吧?”
沈兰菱似懂非懂,忙着问道:“那嫂嫂和表哥在东都待得好好的,怎么要来金陵呢?而且,嫂嫂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摇了摇头笑道:“这话,你该问你表哥。”
见她还想问,崔清漪
连忙转了个话头:“菱菱问了我许多,我也有事想问问菱菱。”
沈兰菱来了精神,盘着腿坐在了罗汉床上:“嫂嫂可是找对人了,不敢说别的,只要是金陵的事,我知道的定是最多的。”
“这两天,金陵江家还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沈兰菱忽而愣在那里,呆呆地看她:“嫂嫂,难道你也听说江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了?”
她没否认,“嗯”了一声:“听园子里妈妈们说起的。”
“原来是这样。江家发生那件事后,江公子病了几日,好了之后,也不知为何,他托人把长干里的屋子全买了下来,每个屋子还都不许人住,也不许人靠近。”
“嫂嫂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屋子……
崔清漪的手发颤,偏过头,光刺了一下,她连忙闭上眼睛,在透红的回忆中,摘出了一两句话。
小时候,她随母亲来过一次金陵。
当时江寻舟带她去秦淮河泛舟,两人兴致勃勃,江寻舟笑了笑,对她说:若表妹明年还来,我就给表妹造一间又大又漂亮的屋子,这样,表妹日后就能常来找我作伴了。[3]
她十分高兴,夸下海口,说明年,明年还会来金陵找他作伴的。
可她回去后,便因淋雨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对这随意的许诺也记不大清了。
崔清漪恍惚,片刻不言语。
原来,他当时并不是在开玩笑。
沈兰菱见她闭着眼,撑着下颔,眉心皱在一起,似乎不大开心。
她小心问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崔清漪缓缓睁开眼,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这光有些刺眼。你方才说这江公子买了许多屋子,然后呢?”
沈兰菱给她倒了一盏茶,继续回想着:“然后,江公子……好像就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崔清漪接过,低眸看着茶面,幽幽道:“应该是养伤吧。”
沈兰菱摇了摇头,肯定道:“我觉得江公子定是觉得没面子,才不出门的。”
灼灼的日光,像是被审问的目光,悄悄地,刺痛着她的面颊。
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有些话,有些事,是该找他说清楚了。
他该朝前看的。
犹豫许久,崔清漪喝下那盏茶,揉了揉太阳穴,神情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