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141)
萧绥“嗯”了一声:“我来金陵,就是来找她的。”
熟悉的场面在崔清漪脑海转着,她又倒了一盏,喝下后,醉道:“你们男人总爱这样……总是要分开后才知道珍惜……”
“你知道么?他当年也是这样……可他这一次却不肯来了……我在金陵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来……”
“你说……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萧绥听着她的细弱声,悄悄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他不会忘记的。”
“你怎么知道?”崔清漪闭着眼,脸颊潮湿又红润,“听说他死了,又听说他没死……”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人还是鬼……”崔清漪伏在桌上,吸了吸鼻子,“随便吧,死了算了……省得日后阿蘅问起来爹爹,我说不出来。”
萧绥滚了滚喉,嗓音嘶哑:“你醉了。”
“我没醉。”崔清漪胸口起伏,她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喝酒了,控诉道,“他的心怎么这么狠……”
“既然活着……也该来封信的……”声音渐渐低弱,崔清漪昏睡了过去。
萧绥听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她身边,轻缓将她抱了起来。
崔清漪蹙眉,迷糊推他:“你……放开我……”
“是我,卿卿。”
面具从桌案上掉下去,崔清漪的身子往后仰,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一片温柔的花床。
萧绥的动作很慢,怕吵醒她,又想让她睁眼看看自己。
怀中的人,比想象的还要轻盈,宛如一朵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消失。他不是贪婪的人,从前一直都是顺其自然,唯独对她,他是想要占为己有的。
风轻轻吹着,似乎比方才更凉了一些,崔清漪的眼睫动着,蹙了蹙眉:“冷……”
她在酒香中,迷糊地看到了一个人,呓语道:“绥郎……”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心都要碎了……”
萧绥心念一怔,俯身吻住了她柔软潮湿的嘴唇,品出了她唇中的酒香:“我知道,我知道的。”
许是这个梦太真,崔清漪忍不住流出了眼泪,点点泪花,含蓄无声地淌在她的脸上,萧绥伸手去擦,可怎么擦,都像是擦不完一样。
崔清漪浑身都是酒气,记忆也是断断续续:“你不知道……你一直都不知道……你总把我推出去……你从来也没有想过我……”
萧绥见她如此难受,自己的双眸也散出了雾气,哑着嗓子道:“我一直都想的。”
“卿卿对不起。”
萧绥轻吻了她的额头,颤颤巍巍道:“这三年……发生了太多事,等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他低眸,含着她的唇,一口一口想要唤醒她,可崔清漪却因为醉意,昏睡了过去。
泪落在崔清漪脸上,看起来倒像是崔清漪一直在哭。
萧绥给她擦了擦脸,将她的身子抱的更紧了。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都想去找她,可在东都那边,皇帝迟迟未定,闹得人心惶惶,他怕她受牵连,所以就算他活着,也不敢和她送一封信。
萧绥缓了缓,垂眼望去,怀中人的睡颜很安谧,像是已经忘掉了方才这一切,而他,却能一直记得。
次日醒来的时候,崔清漪在汀兰苑的床上,昙云和阿月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像是商量好的,都没吭声。
崔清漪用完饭,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再次问道:“昙云,昨晚,真的是你们把我抱回来的?”
昙云连忙应道:“那是自然,当时我和阿月一同在澜园找到的姑娘,然后就回来了。”
“当时屋里还有其他人么?”崔清漪记得昨晚是为了请恩人吃饭,所以才喝了酒,可最后他离开没离开,她却忘了。
“有啊!”昙云扭头,扶她出去,“当时小小姐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崔清漪尴尬一笑,看来昨晚恩人早就走了,幸好没看到自己酒后的样子。
“这院子的海棠花怎么都开了?”她抬眼望去,有些不可思议。
昙云愣了一下,怕她看出来,开心道:“兴许今年地气暖,这海棠早早就开了呢。”
“原来是这样。”崔清漪没多想,不见云锦书的身影,问了句,“阿蘅去哪里了?”
昙云若有所思:“好像是去前厅了。”
如今江家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云锦书也时常跑过去凑热闹,正好让她有了许多玩伴。
“昨日的书还没念完,这会儿就……”崔清漪叹气,“午后把她抱过来。”
春日还未到,这汀兰苑就已经有了苍葭绿意,像水中泡着的嫩荷叶,轻轻一推,就有了无限的柔波。
廊下,崔清漪将云锦书抱在怀里,便道:“今日娘亲教你这剩下的几首诗,你若全会了,晚上让厨娘给你做樱桃煎吃。”
云锦书显然不被这些吃食所诱惑,摇了摇头:“我想跟娘亲
作画。”
崔清漪被她的神情逗笑了:“怎么总想着让娘亲作画?”
云锦书似是伤心,一把抱住她,细弱道:“今日瑶瑶对我说,她爹爹前些日子带她去东都玩了许久,还说那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她说的那些,我都没听过……”
“怎么了?”崔清漪问她,“阿蘅也想去东都?”
云锦书嘟着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和难过:“娘亲,为什么我没有爹爹?”
崔清漪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坦然笑了笑,安慰道:“从前娘亲不是给阿蘅讲过爹爹么?”
云锦书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阿蘅长这么大,一次都没见过爹爹……连爹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