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21)
她晓得对方一定会让她进去,毕竟,徐相宠女儿的名声,连她都知道。
想到这,崔清漪轻蔑一笑。
徐家人表面装的这般宠爱,私下却将亲女儿如物件送走。
思忖期间,那两人匆匆走了出来,这次和方才相比,态度愈恭敬,礼数愈周到。
崔清漪与昙云跟着两个小厮进了角门,迎面而来的夜风,擦过她的耳边,落在她的心上。
她一路默声思索,快到正厅的时候,她望见那隐隐约约的烛光随着微风,好似跳起了水袖舞,崔清漪心中有些猜疑。
这便是徐家内宅了,崔清漪立在窗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便听到窗内渺若烟云的声音:“王妃为何不进来?”
还王妃?倒显得他谦卑有礼了。
“昙云,你在此处等我。”
她笑意深冷,心中有些讽刺,徐怀瑾从前为了利用“自己”,不惜故意抛出枝丫,让“自己”芳心耽溺其中。如今又能装作无事发生,对她恭恭敬敬。
实在可笑。
见她迈着步子缓缓而来,徐怀瑾半低眼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深黑色的衣裙,内衬领口处则是淡金色,显得几分肃重却不失典雅。
他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定王爷的贴身玉佩,眼眸不觉有些微动。
萧绥竟如此看重她......
崔清漪眸光收敛,温和道:“深夜打扰,还请徐公子见谅。只是这事关乎高阳王妃的心绪,我不得不来替她问一问——”
“——春芳斋的陈师傅在哪里?”她特意加重了些语气。
徐怀瑾瞬间错愕,五芳斋的暗桩,原来是她的人。
但他又迅速轻摇了头,暗道奇诡。
她什么时候有暗桩的?
她养这些人干什么?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调转话头。
她早就想到他不会承认,于是笑着讥讽道:“抓走了陈师傅,还故意把假消息传出来。你说是什么意思?”
“王妃口齿了得,我从前竟未发现。”徐怀瑾眸色中闪过一丝深意。
崔清漪收回目光,眉间都是笑意:“从前本王妃有眼无珠,错看了人,如今眼目清爽,口齿自然伶俐些。”
“王妃早知陈师傅已离开,还来徐家一趟,这是为何呢?”
此话一出,崔清漪“噗嗤”一笑,她本就没想瞒着。
徐怀瑾心中本有成算,不想她却不在乎,听见崔清漪冷厉的声音传来:“徐公子想的可真多,我与令妹交好,她的嘱托,我不能不来。徐公子不妨把我的人交出来。”
想不到她们竟和好了。
徐怀瑾抬眸,微笑道:“我听不明白。”
崔清漪走进,俯身贴耳,挑起了他的下颔,故作柔情:“徐公子,你听的明白。”
黑夜下身着黑裳,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白璧无瑕,风吹来,平添了丝丝刺骨之意。
其实说到这,崔清漪今日来徐家的目的也明晰了。她最开始还以为阿月和陈师傅真被困在了徐家,可怎么想都觉得无解,于是她在王府时便猜测到了,那就不妨将计就计,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产生挠心的怀疑。
引他主动出击。
“若今夜见不到我想要的人,我便留在徐家。徐公子不妨猜猜,定王殿下明日会不会带人上门呢?”崔清漪笑意瘆人,冷肃的语气像高高在上的神佛,她故意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徐怀瑾鬓角处渗出些冷汗,他一妾室子,从小卑微顺从,冷言冷语也不知听了多少。
直到那日,他在东都的城门,瞥见皇子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就发誓:他也要活的高高在上,不要卑贱如泥。
于是他尽力讨好身边的每个人,嫡亲的妹妹、圆滑的父亲、温和的嫡母,甚至是徐家的下人,他也总是心善体恤。
可刚刚她说的夫君,从扬州回来后,也算得上炙手可热了,但下一任皇帝是谁,还要看当今圣上的意思。
前些年父亲追随了高阳王,只待东宫的那位病逝,便顺理成章拥立高阳王为太子。
如今,若定王成了一番
势力,将来徐家怕是要灰飞烟灭。
可若是定王的亲哥哥病逝了,在乎之人忽然死了,那定王应该毫无指望了。
不对,一定是没指望了。
徐怀瑾一下子站了起来,心中刚刚的郁结之气转而便畅通了。
“王妃与王爷的感情可真是艳羡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小姐从前对我的情意都是装的。”
徐怀瑾见崔清漪不接自己的话,以为她还是在担心要找的那个人,抿了抿唇,笑道:“你身边的丫头能耐那么大,怎会甘心困在我这小小的府邸?”
崔清漪耸了耸眉毛:“......”
意料之中而已。
“徐公子平白无故的,抓一个糕点师傅做什呢?难不成,也喜欢吃糕点?”崔清漪猜不出他为何直接找到了陈师傅。
“那是自然。这么好的糕点,不仅王妃爱吃,我也爱吃。”
见他不愿说实话,还不如回去听他阿月的消息。崔清漪轻蔑一笑:“先告辞了。”
徐怀瑾重复了上次的话:“你当真愿嫁给他?”
“嫁人这件事,我都是听家里的。从前那段情,徐公子也配提?”
说罢,崔清漪便转身离开了。
徐怀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犀利如刀,轻轻地自说道:“崔清漪,我会让你后悔的。”
随之,一阵尖锐而古怪的笑声响起,疯狂而挣扎。
她和昙云快步离开这个地方,不料,刚出角门就猛地撞上了人,那人疏离淡漠的眼神,似乎在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