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353)+番外
袁嬷嬷一把捂住她的嘴,都到了这境地了,这丫头竟还不知错,真真是白活了一场。镇国公府是什么人家,能行差踏错半点吗?一个贱婢敢妄议立储,简直放肆。此事要是传出去,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给两婆子使了眼色,三人拖人速速退出堂屋。
秀芸拼死反抗。
段冉怡眼睫下落,明黄醒目,这便是她的余生了。她轻吐一气,悠悠道:“袁嬷嬷…”
已下台阶的袁嬷嬷闻声,立马驻足:“姑娘?”
沉凝几息,段冉怡道:“秀芸不用留了。”
秀芸瞠目。袁嬷嬷应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处置了。”她来时,夫人就交代过。
这丫头是姑娘的贴身婢。玦王有心沾染,冲着谁,傻子都清楚。姑娘已被赐婚太子殿下,名声不能有一丝脏污,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镇国公夫人到时,同丰院已然清静了。
“奴婢给夫人请安!”守在内室门口的秀芳屈膝行礼,头垂得低低的,屏着息。
轻嗯一声,镇国公夫人绕过摆屏,见闺女迎来。
“娘…”段冉怡未到近前就伸出手,她眼眶泛着红眸里却含笑。
镇国公夫人心酸,鼻间火燎,握住闺女的手,将人拉进怀,双目泛起泪,在儿耳边低语:“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自己不该挑拣,可精养大的闺女,又怎甘心草草将她嫁了?
“没有。”段冉怡笑着宽慰:“女儿能得皇上看重,配予太子,是女儿人品贵重。娘该为女儿高兴。”她命…比沐贵妃好。
“你爹知道,肯定要怪上我。”镇国公夫人紧紧抱着她的心肝肉,眼不敢眨就怕泪滚落,哽着声道:“娘庆幸从未放纵过你。”
“女儿多谢娘。”段冉怡在记忆里寻找那人,只可惜仅有他幼时圆乎乎的模样。她故作轻松,问起:“娘,您近年见过太子吗?”
“去年十月里在护国寺见过。”
“俊吗?”
镇国公夫人微扬起首,轻轻眨了眨眼,泪意消退,回答女儿:“俊,太子相貌肖舅…”
“二舅?”
沐二那张脸…镇国公夫人笑了:“不是,似他小舅。”
段冉怡弯唇,玩笑:“那女儿就放心了。沐二舅的脸尽得岁月厚爱,二十年不见有变,我是真磨不过。”
“哈哈…”
母女笑成一团,低沉的气氛消解。没几日,皇帝下诏废后。段励特地寻沐三吃了顿酒,回府与母亲、妹妹细说个中缘由。
听完,镇国公夫人叹气:“皇后魔障了,胆子也忒大了!”
“可不是。竟敢勾连明亲王,将来路不明的女子送上龙榻,她这是在自掘坟墓。”段励冷嗤,镇国公府与靖边张氏早在张进在时就有结怨。
他祖父任宿边总兵那会,张进坐宿边布政使。两人政见多不合,祖父屡屡忍让,张进却自持寒门出身得寸进尺。镇国公府的爵位世袭罔替,容他一时。几十年过去了,靖边张家终于把路走绝了。
段冉怡微笑:“张氏…何必呢?”
室内静默一时,镇国公夫人再叹:“是啊,都是中宫了,何必呢?”
夜深时,段冉怡躺在床上,闭目想着以后。镇国公府、沐宁侯府、孟安侯府早已封无可封,因此自建国以来一直坚守正统,少有结党。可辅国公府…她睁开眼睛,望着黑暗。
南塑动乱,皇帝大伤。这时将她赐婚给太子,无疑是在稳局势。太子的外家沐宁侯府,功高但没兵权了。她父在悠然山已经待了五年之久,等太子坐稳朝堂时,西北正好当换帅。
皇帝的算盘…打得一直精妙。
她呢?段冉怡苦笑,她不谦虚,自个容颜确实姣好,可奈何年岁上不占优。太子三十风华正茂时,她三十有一,脱离青春颜色渐衰,还能留得住恩宠吗?思虑良久,嘴里乏味,不为难己身了。
既留不住恩宠,那就求君臣相得夫妻…相敬如宾吧。
之后数日,形势是瞬息万变。孟元山被剿…邵关邵氏被抄…济阳盛家遭劫…沐二舅押一众劫犯抵京…冠家异族…樊仲族人返京…
“妹妹,皇上大好了。”
段冉怡看着长兄,心里突突的,想问是大好了还是一切动乱快结束了?只话到嘴边,她打住了。无论皇上龙体如何,她跟太子的婚事都是毁不得的。
父亲的家书也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段家敬从。她静心备嫁,可四月初二的早朝却降两霹雳。太和殿混乱,玦王弑君。蒙古铁骑压境,西北迎战。
突闻消息,镇国公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娘…”段冉怡抱住瘫软下的母亲,挪到榻边。
段励紧握双拳,眼眶赤红,嘴上语调平稳:“现在打…是好事。蒙古内斗未彻底结束,兵强马壮仅是表象。倒是咱们大雍,正昌盛。”
“你爹是如愿了。”跟了段南真这么些年,镇国公夫人岂会不知他心思?悠然山是多少武将的梦,他要去她不拦。现在他领兵上阵守国门,她看家护老小等他归。“我没别的求,只望他平安。”
“会的。”段冉怡泪盈满眶。
镇国公夫人看着儿子,段励拱礼:“娘,我会盯紧西北军军饷。”
皇帝这回是真的伤重了,钦天监择了吉期,礼部和内务省上门。沐贵妃入主中宫后,段冉怡在自家后院见着了将要迎娶她的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如娘所言,太子隽秀,气韵不凡,周身全无浮躁,沉定优雅。
“臣女段冉怡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千岁。”
因着西北战事、父皇抱恙,封卓瑧下定之日也没着艳色,一袭墨锦衬得人更是矜贵。看着三步外的女子,他平静着有些无措的心,放柔了声道:“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