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灼痕(37)
“嗯,道理是一样的,多个设备多个帮手,没有设备就找人,没有人就解决源头。你是在给二叔解决问题,但二叔没给你提供设备或者人手,那我猜他也不会逼你要做完。”
完全正确,二叔有提醒过她,可以推掉部分订单。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司清焰垂着眼睑,莫名有些颓丧。
“不是,你从来不会,你只是想试试看。”
时渊洺要心疼坏了,他宁愿她责怪外在条件的不足,也不希望她苛责自己。
“你努力过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了解到不少信息,这些会成为你的经验。我想你以前开店时,也不用在短时间内做这么多创意类的糕点。”
一旦想要安慰他的女孩时,时渊洺会一改以往冷淡的作风,对她总有说不完的话,生怕司清焰没能听懂似的。
好在他的女孩听进去了。
“我明白了。”
“很好,”时渊洺笑着解开袖扣,“给我十五分钟。你可以继续看设备。”
他这是要做饭?
司清焰想过去搭把手,却被他拦住:“不想看设备?那到沙发上休息。”
“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帮忙。”
司清焰知道他还在顾忌她的身体。
未免过于慎重。
“如果我需要帮忙会喊你。”时渊洺低头看着食材,叹息般地呢喃,“清焰,听话。”
果然把人吓跑了。
司清焰猛地转身去查看设备,把自己要用的备好后,心想着也许明天一整天待在这里,就可以赶完所有订单。
就在她规划得差不多时,厨房已经飘起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南瓜浓汤。每次没胃口时,司清焰就想喝口浓汤。
而这道菜她曾经称赞过,说是更喜欢他的做法。
难怪不需要她来帮忙。
在餐吧台上喝汤时,司清焰一直琢磨他们在车上的对话。
初识的那两年还好,他们坦坦荡荡地相处、玩耍、陪伴彼此,有说有笑,没有距离。可等到时渊洺二十一岁,也就是司清焰十五岁时,便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来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却不和以前一样那么亲昵,甚至有时候会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彼时的司清焰正值叛逆期,桀骜又敏感,但也直率得很,才会当众质问时渊洺对她有什么不满。可结果他只是红着脸不说话,一脸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而在一旁看热闹的林琛则憋笑到直抖肩膀。
混乱的感觉就是从这时开始有的。
过了一年后,形势倒是反过来了。
十六岁的司清焰终于意识到自己相当依赖时渊洺,并且察觉出他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她每天都想见他,却又不好意思和他贴太近。
可她没办法厘清这份特别是出于什么原因,时渊洺却早已看透了她的迷惘,甚至想帮她疏导这份混乱的感觉。
他并不是想促使她认清自己的感情,而是想引导她更理智地面对自己的感觉。
不着急定义,而是先观察自我,并且尊重这份感受。
在被激荡的情绪强烈裹挟时,学会如何掌控它、驯服它,是时渊洺教会她的。
其实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也是他教会她的:如何做好高强度学习的规划,如何从容面对高考的压力,如何让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等等,等等。
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司清焰突然意识到,由于过早地认识他,以至于她目前的短暂人生中,有一半岁月都被他渗透,身心都留有他教导的印迹。
甚至可以说,她是他塑造而成的。
而分开一段时间后,只会让她更加觉得需要他。
因为她想事情容易陷入自我怀疑,还需要成长。
是的,此时被浓汤暖了胃的司清焰,热乎的脑袋瓜却在想些悲凉的事。
人一旦恢复了精力,思绪就会四散蔓延,但她也没办法控制,因为只要一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很难受。
“想休息了?”时渊洺见她整个人散发着迷蒙的倦感,就知道她累了。
可她只是一味地摇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时渊洺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正想蹲下来看她脸色,却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脑袋瓜低垂着,几缕发丝在俏皮地挠他的手背。
“时渊洺,你罚我吧。”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一向遇事不慌的时渊洺,此时指尖也难免一颤,轻咳了一声后才敢开口问她:“你确定?”语气是相当的温柔,还不用去问惩罚的理由。
他知道她又在反省什么。
“很确定,你罚我,好不好?”
这份弱弱的撒娇让时渊洺回想起第一次罚她的事。
那时她的高中有一项跳远体测,初试时她没能及格,原因很简单,她根本不敢跳。
她怕痛,怕大腿和屁|股被泥土擦伤。
不是谁生来就有克服恐惧的勇气,大家往往习惯于对其妥协,习惯于怯懦。
司清焰不想做个胆小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拥有这份勇气。
于是,她求助了他。
很难拒绝,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我站在这里接住你,会不会没那么怕?”
当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理上的恐惧,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她消除。
是有作用的。
司清焰终于敢放开了跳,但没让自己摔在时渊洺的怀里。
喜欢是会给人带来勇气的,她不想因自己的怯懦让时渊洺受伤,因而主动让自己狠狠地摔进泥土里。
结果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大腿擦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