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漩涡(88)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街区,夏磊却没有觉得安慰,反而产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心境。他该怎么向雨薇解释呢?
“就停这儿吧!”他突然吩咐司机。
“不用进小区?”
“不用。”
“行吧!”
车子在路边停下,夏磊付完车资下来,往小区大门走了一小段,越走越慢,最后在门口的公交站台驻足。
深夜的车站空无一人,他在不锈钢长条凳上坐了下来,不时有过路车从眼前经过,嗖一下,射箭似的。他摸了摸口袋,没有烟。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儿干什么,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事实上他脑子里依旧空荡荡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仿佛一截飘在水上的浮木。
以往他也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刻,但总能被某种力量拽回来。而今晚,他满以为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歇会儿,生活却再次向他张开血盆大口。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又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只感到满身疲惫,像是被卷入一个湍急凶险的漩涡,无所依凭,连一丝求生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拾破烂的老汉走走停停,经过夏磊身边时,频频朝他打量,迟疑着张口,“老板……”
夏磊又把手伸进口袋,左掏右掏找出来六十块钱,全塞到老汉手里。
“谢谢老板!”老汉点头哈腰表示感谢。
夏磊说:“我不是老板,我比你还衰。”
不能再这么捱下去了,真没出息。他站起身,重新往家走。
到家已是十二点,雨薇早睡下了,和可可一块儿睡在小房间里,房门紧闭。
夏磊在母女俩的房间外站了会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至少今晚他不用面对怎样和雨薇解释的难题了。
第49章
49歉疚
夜已深,人却不能平静。
彭靖锋木然望着车窗外,任内心如沸水般翻滚。无论他给自己找多少借口,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就在刚刚,他朝最信任自己的下属落下了砍刀。这份歉疚感或许要到夏磊重新安顿后才会慢慢减淡……
“叮咚”一声轻响,像一把剪刀剪断了彭靖锋的煎熬,他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查看,是邬蓝发来的一条消息,问他和夏磊谈得怎么样。
彭靖锋回复:“该说的都说了。”
想再写点什么,脑子里却空空的,干脆就把这条发了出去。正要把手机塞回兜里,来电话了,还是邬蓝。
“彭总,方便说话吗?”
“你说吧。”
“夏磊还好吗?”邬蓝语气里毫不掩饰关切。
彭靖锋突然有点酸,“如果哪天我被公司开了,你会这么关心我吗?”
邬蓝很干脆:“不会。”
彭靖锋笑,“太伤人了。”
“我被你合并过来的时候,你有替我难过吗?”
彭靖锋再次看向窗外,低声说:“好吧,是我讨打,不说了。”
邬蓝扑哧笑了,“你这么会替自己打算的人,根本用不着别人担心。”
彭靖锋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轻笑笑说:“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形象。”
他今晚把夏磊约来夜火酒吧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告别心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无论对错都充满了末路感。尽管看上去有些困难,且不像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彭靖锋还是决定要一件件一桩桩地了结它们,让生活尽快回归正常。
在街边送走夏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光顾这家叫夜火的酒吧。他在这里因邬蓝产生的各种想入非非都被今晚的伤感所淹没,以后想到夜火,他也不会再心猿意马,只会记得这里是自己亲手终结夏磊西波德命运的地方。
然而此时此刻,他听着电话那头邬蓝娇软的嗓音——尽管是天生的,并非针对自己,心头再次微微荡漾,刚才对着夜火发的誓好像全泡汤了,果然是Flag易立,而心魔难消。
“老夏到底怎么说啊?他没骂街,就这么接受了?”邬蓝再次追问。
彭靖锋定了下心神,把涣散的思绪收拢回来,“心里肯定挺难受的,但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邬蓝叹气,“我们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能做的都做了。这种事别人再多安慰效果也有限,给他时间慢慢消化吧,目前看他情况还可以。”
彭靖锋说着说着,心里竟也舒服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和邬蓝聊了几句的缘故,在夏磊被裁这件事上,他俩是无可争议的同盟,这一点对彭靖锋来说尤为重要,难受的时候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帮着分担。
他谈兴渐浓,想再多说几句,然而对面的人很无情,“行吧!我就问下他的情况,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彭靖锋心有不悦,趁邬蓝还没收线,突然杀出一句:“你知不知道夏磊为什么被唐谊开掉?”
邬蓝的吸引力果然又转回来,“不是说他得罪了西安厂的刘总吗?”
“这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猜测,唐谊不可能堂而皇之为刘总开了他。”
邬蓝想了想,专注起来,“是呀!那官方理由是什么?”
彭靖锋缓缓说:“夏磊是我最看重的下属,所以唐谊借他给我来个下马威。”
“然后呢?”
“如果我能忍下这口气他就拿我没辙,受不了我就得走,他连赔偿金都不用给。”
“不至于吧!”邬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无多少意外,彭靖锋心知她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走了之后唐谊会怎么调整?”
邬蓝谨慎地说:“我不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那换个问题,你希望我走吗?”
邬蓝狡黠反诘,“这是我希望就有用的吗?我本来还希望我能坐上合并部门的总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