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生平二三事(15)
沈星予缓缓颔首,脑筋飞快地转起来,“也就是说,他享年不过四五十岁?”
“四十多岁便走了。”沈瓒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您对他老人家像是所知不少,月霖所知的都不多。”
“我不是曾在金吾卫当差几年么?皇上有两年经常念叨他。”
“是么?”这倒是沈星予从不知情更没想到的。
“皇上生平一大恨事,便是没得到蒋昭襄助。”沈瓒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笑起来,“皇上还是储君的时候,蒋昭辞官致仕,皇上拼了命地阻拦,也没拦下。蒋昭跟他说,您会有惊无险地继承大统,在位时长三十六年。”
沈星予颈子一梗。
皇帝一般都是难违天命见阎王的时候才会离开宝座,蒋昭这摆明了是早早给皇帝算了寿数。
沈瓒笑意略略加深,“有几年皇上每逢年节就会叹气,说又实打实地没了一年寿命,把不知原委的宫人吓得什么似的。”
沈星予莞尔。
“得了闲再跟你说那位奇才的事。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给你带的,扯出去八十里远。”
沈星予敛容正色,“最近月霖所经历的那些事,早有人给过警示了。他高堂收到一封落款是蒋家前人的信件,信中说了她与月霖今明两年要遇到的大事,到如今,自此番回京到端王之死,桩桩件件无不应验。”
沈瓒动容,“竟有这种奇事?你说是不是蒋昭或他至交所为?他自名动天下到辞世,所遇奇人高人数不胜数,有窥探到天机的不在话下。”
沈星予很想承认,但临时换路数多有不便,故意拧了眉,“您怎么就跟蒋昭干上了?提到个蒋家就没完没了地说他。”
“你是不知道那人有多玄乎……”
“打住打住,”沈星予陪着笑,“甭管您怎么猜测,先听我说完行不行?最要紧的大事我还没说呢。”
“成成成,你说。”沈瓒放在何处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给这个儿子了。
沈星予强调了端王之死的事情应验的事,说了将要发生的天灾。
沈瓒定定地望着他,不言语。
不相信?费心费力铺垫这么久,白忙了?沈星予腹诽着,坦然自若地稳稳地接住父亲的视线。眼下算不上撒谎,他只是用委婉的方式警醒父亲而已。
过了好一阵,沈瓒忽地一拍大腿,“绝对是蒋昭办的这事儿!不论他还在不在,都只能是他留给后人的。只有他才办得到!”说着腾一下跳下地,兴奋地转来转去。
“……”沈星予呆住。他和月霖预想了各类情形,独独没料到这一种。
在父亲心里,蒋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神明一般么?
好像就是那样。
沈瓒消化掉起伏激荡的情绪,回身落座,态度更为郑重:“星予,在我有所举动之前,你必须跟我保证,所说这些都是真的。我不是信不过月霖和他娘,说实话,对照起来,我信不过的是你,毕竟,大事小事的,你骗过我好些回。”
沈星予又想笑又有些内疚,幸好早有准备,取出月霖的信件,“月霖说话比我更有条理,这是他写给您的。原想着用不到,没料到,您真信不过我。”
“兹事体大,别怪我。”
“明白。”
沈瓒看完信,喃喃道:“该怎么行事才好?”随即陷入沉思。
沈星予等了许久,起身道:“我帮您唤幕僚过来?”
“不成。”沈瓒大手一挥,“此事说服他们就得费一番功夫,安排各项事宜,他们也派不上用场,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拿的出确然奏效的法子。”顿了顿,又道,“月霖划出的道儿,倒是可以试试。”
沈星予暗暗松一口气。过程的确与想象的不同,最终却比预想中进行的更快更顺利。
“别走,咱爷儿俩仔细商量一番。”沈瓒说。
沈星予应得爽快之至:“行啊,难得您高看我一回。”
“说这种话亏不亏心?兔崽子,打小就欠揍。”儿子打小就欠揍,他这当爹的却是一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当初是看着儿子就快没法儿要了,才把眼一闭,硬着心肠送到了萧先生门下。
万幸,小兔崽子彻底走上了正道,成了和顾月霖一样被萧先生看重的爱徒,也和月霖那种注定是文人翘楚的少年成了至交。
第10章 足见务农的百姓之苦
天气忽然转寒,内宅的人全穿上了夹袄。
明明前几日还是深秋时的宜人,只需加一件罩衣。可照现在估算着,再过几日,不生火怕是受不住。
蒋氏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所思甚多。
巳时左右,成安推荐的厨子刘槐带着两个小徒弟来了。
蒋氏见师徒三个的穿戴虽寻常,却分外整洁,人亦是从头到脚、由心而生地透着洁净,便有了几分认可。
叙谈片刻,知晓了他们找差事不顺的理由——
刘槐说:“小的有几分洁癖,收徒亦只瞧得上脾性相仿的,对于灶上其余的人,最好听我们的。饭菜就应该做到最干净,小的实在忍不了邋遢的人。这一点若不能得到允许,那我们……”
人家不是你想请就会忙不迭留下的人,对雇主也有条件。
蒋氏笑开来,道:“这性子倒是正合我意,你们大可以长期留在竹园,厨房大体由你们做主。当下这一两日,人手不够,还请你们谅解。”
师徒三个同时面露喜色,随后,刘槐主动请求给顾月霖请安。成安起了大早给他传信,说了是顾月霖先一步有着几分认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