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生平二三事(208)
“做的什么春秋大梦?当真把那孩子惹毛了,齐王府都能一夜之间消失。”皇帝气哼哼地猛灌茶。他听闻的江湖传闻不多,关乎君若的却有一些,且记忆深刻。
长宁倒因此气儿顺了不少。
牛饮完一盏茶,皇帝才琢磨起别的,“不过,话说回来,月霖不是及时赶去了么?不是文的武的全玩儿了一下,也又收拾了齐王一回么?”
长宁呛声:“所以,皇上就能当做不知道,继续纵容齐王?”
“怎么会。”皇帝哭笑不得,“你着什么急呢?月霖收拾了齐王的内弟,齐王能置身事外才是见了鬼……”
“所以,君若平白无故被皇子寻麻烦,要哑忍?”
“……不是,她是被寻麻烦了,关键她没吃亏啊。”皇帝弱弱地试图跟妹妹讲道理,“就算我要发作齐王,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不是?”
第119章 爷儿俩的好脾气都给随风了
长宁说:“干扰朝廷命官办差不是错处?君若今日是去北镇抚司,耽搁一阵也无妨,要是别的刻不容缓的差事呢?”
“说的对。”皇帝颔首,正要命人传齐王,内侍通禀齐王求见。
齐王是来告状的,进殿后便跪下,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细数顾月霖对他的种种冒犯。
皇帝气乐了,本以为齐王是主动进宫请罪,没料到是这情形。
“求父皇给儿臣做主!”齐王向上叩头。
“朕如何为你做主才好?”皇帝平心静气地问,“严惩顾月霖,命刑部当即释放你内弟?”
“儿臣不敢,对顾月霖小惩大诫即可,倒是儿臣的内弟,素来安守本分,绝不会有行差踏错之举,还请父皇开恩。”
长宁颇觉好笑。
皇帝无语了一阵子,*叹一口气,“近来你和齐王妃过于忙碌,有些心浮气躁,这便回府去静静心。”
“啊?”齐王诧异。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皇帝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冷酷。
“儿、儿臣遵命。”齐王茫茫然地告退。
皇帝吁出一口气,非常不解:“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竟像是认定我会首先考虑他为储君。”
“兴许是别的手足一再捧夸之故。”长宁想着,其他的侄子也是坏,生生用言语的迷魂汤把齐王灌成了小丑一般。
元宵节的宫宴,皇帝不准齐王夫妇参加,赏赐宫灯时,倒是刻意多给了君若两盏,又赞她办差得力,另赏了几十匹绫罗绸缎和几样珍奇的珠宝。
君若不觉得如何,长宁心里却真舒坦了。
正月未过完,刑部审理周业成参与的案子有了结果:周家屡次三番打着齐王的幌子作奸犯科,经手的买官卖官事件多达十九起,而出面斡旋这类事的人,正是周业成。
此外,周业成的原配并非周家所说的病故,是被周业成生生打死的,那女子的娘家再三鸣冤报官,奈何门第低,当地父母官看着周家的脸色行事,从不曾审理,倒是将那女子的兄长生生打成了残废。
比起原配及其兄长的遭遇,周业成横行坊间、欺男霸女的行径,倒实在有些不够瞧。
刑部的意思是,所有参与买官卖官之人,一概按律论罪,周业成数罪并罚,秋后问斩。
皇帝准奏,对周家的处置,着意吩咐了几句:“周家有罪者服刑,无罪者回祖籍,周家三代之内,男子不可入仕,女子不可选秀。”
接下来,就是齐王夫妇。
齐王自亲王降为郡王,从速离京去封地,无召不可进京。
皇室打头的两个皇子,争储的余地微乎其微,三皇子早夭,五皇子端王早逝,八皇子时年十七岁,兴致在于四处游历,不曾入朝办差,于是,最可能成为储君的,便只剩下了排位四六七的秦王、楚王和燕王。
蒋昭的手札上,自然写明了下一位帝王是谁,但顾月霖和三个手足并不知晓。
他们看过的内容,仅到几年前的天灾。
手札上每一条预言,无不关乎死亡、天灾。
如果他们是皇帝、长宁长公主那般的位置,如果预言不是以天灾为主,他们自然会看完。
如果不是确然高高在上的位置,如果确然经历感受过天灾的可怖、人力的渺茫,真不会有人有勇气看完那本手札。
如果要一年年笼罩在灾情的阴影之下,而自己能做的毕竟有限,那么,提早做到尽人事便罢了,知晓的太多,人恐怕会发疯。
再者,到底谁登基,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抱负是为安邦治国竭力而为,站队哪位皇子的事,根本不会考虑,绝不会做。要是不站队也遭来日的帝王猜忌,那就撂挑子好了,谁会傻到指望仕途、生涯始终顺遂?
进到二月,沈夫人自什刹海搬回沈府,尽心筹备星予的婚事,府里一派喜气洋洋。
沈星予的未婚妻,是程放命月明楼的人手甄选出三个人选后,由长宁长公主和沈夫人共同选定的。
以程放的性情,原本绝不肯染指这种事,但星予是月霖至交,破例又何妨。
沈星予的未婚妻姓陈,时年十六岁,艳若桃李,端方磊落。
陈家门第不高,情形与顾月霖离开的顾家大同小异。陈氏从不做什么一世一双人的梦,成婚于她,成为末路是命,成为出路是幸。
目前在陈氏看来,这婚事是成为她出路的幸事,且有莫大的意外之喜:先前只晓得沈小侯与君大小姐交情不错,亲事落定后,君若寻由头在外见过她几次,她这才知晓,对方是未来夫君的异姓手足。
而君若,是她打心底钦佩仰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