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聋作哑(65)
周围什么声音都有,但那人的声音从天而降,箭似的破开一切,直直扎到他头上。
他猛抬起头,长吸一口气,心脏也终于落地。
方珑生怕他看不到,还往外挥手,一颗两颗泪珠子无声往下掉:“你来找我了啊?”
周涯轻轻“嗤”了一声,手指往她的方向点了点,对着电话说:“嗯,我来了。”
第47章 我好幸福
小学的时候,与方珑同班的女同学普遍在五六年级就经历了初潮,而她那段时间饱一顿饥一顿,营养跟不上,到初一还没来月事,身材也比同龄人矮小一些。
马玉莲那段日子过得糊涂,母女之间几乎没有沟通,方珑心里忐忑,有一次趁马玉莲神志稍微清醒,终于向母亲提起自己例假迟迟未来这件事。
马玉莲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找出一包卫生巾给了她,说,只要是正常的女生都会来的。
方珑拿了那包拆了封的卫生巾,嘴巴一开一合,却好似个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常女生。
对于男女之事,她在父母身上看过了许许多多不应该是她那个年龄该看到的事情,思想被扯着往前跑,身体却像被上了锁,自己不允许自己长大。
半年后,她收拾行李准备搬去大姨家,那包还没机会用上的卫生巾,被她一起塞进搬家用的蛇皮袋里。
升初二的那个暑假,有一个晚上睡一半,方珑肚子痛到醒过来。
睡裙和凉席都沾了血,血淋淋一片,方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剩本能高声尖叫。
很快有人来敲她的门,问她发生什么事,方珑知道门外是周涯,可这件事她要怎么跟他说出口?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冲着房门大喊“你走开”“不要你管”。
后来门外安静了会儿,接着是大姨来敲门,好温柔地问她怎么了。
开门前,方珑还隔着门跟大姨确认了周涯和姨丈不在外头,才愿意把门拉开条缝。
——其实她没有锁门,但大姨一家都不会问都不问就推开她的房门,他们每次都会敲一敲她的门。
方珑跟大姨说她是初潮,不知道会来得这么汹涌,大姨知情后只问她有没有卫生巾。
方珑找出母亲给的那包卫生巾,忽然被触及回忆中最不堪一击的地方,眼泪哗啦啦往外涌。
大姨牵住她的手,说她真是傻孩子。
护垫该怎么用,母亲没有教过她,大姨教了。
方珑去了趟浴室,再回到房间时,凉席已经被收走了,换了新的床单。
大姨还给她带了个热水袋和一杯红糖水,让她喝几口,暖暖肚子再睡。
那晚方珑睡得踏实。
隔天起床,天气很好,洗得干干净净的睡裙晾在阳台上,透着明媚日光。
……
这次没等门被敲响,方珑直接打开门,半个身子探出走廊。
旅店不大,走廊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另一头,楼梯在中段,她的房间在尽头。
那人走得很快,稳重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这里!”她小小声地喊。
周涯一跨就是两阶或三阶,越往上走越难受,怎么个破旅店连电梯都没有?
他拎过罗欣的行李箱,不轻,这两个小女生要怎么把行李抬上五楼?早上还得再抬下去?
他黑着张脸走到方珑面前,正想说她怎么订了这么个鸟地方,结果一见到她湿漉漉的眼仁儿,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低着头,声音无奈:“傻孩子,怎么还哭了啊?”
方珑鼻子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往外冒。
她张开双臂,抱住面前风尘仆仆的男人。
他身上的味道显然不好闻,但方珑不在乎。
她只觉得他好暖,像个正在烧火的大火炉,能把她烫得融化。
周涯先是一怔,接着很快回抱住她,嘴唇贴着她的发顶吻了吻。
她的体温明显比平时高,他耐心询问:“是不是发烧了?”
“嗯……”方珑细细声抽泣,“然后你还得下楼给我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药吗?”
“……卫生巾,我来那个啦……”
方珑的生理期应该是下周,现在提前了,而她没有准备。
周涯进屋看了一圈,便明白方珑遇上什么事。
他先把行李袋放到一旁,进浴室洗了手和脸,再来探方珑的温度。
“温度不算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精神有好点儿吗?”周涯和她额头碰额头,“还有什么症状?”
“精神比早上好多了,鼻子有点儿堵,还有几声咳嗽……”
“行,我下去一趟,你等等我。”
“好……”
“门反锁,等我敲门你再开,别跑出来。”
方珑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有些胡茬的下巴,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啊?”
周涯倒是直接:“想你就来了。”
白天他察觉方珑有些不妥,问她她不说,他放心不下,把食材丢回档口,跟店员们说了一声,就回家收拾行李。
也不算行李,就是随便抓了两套衣服和内裤袜子塞进行李袋里。
马慧敏问他怎么突然要出门,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坦白告诉母亲他要上广州找方珑。
他只说一个朋友出了事,他得离开两天,他会跟任建白和阿丰交代一声,让马慧敏有什么事就打给他们。
周涯本想开车,又担心他那辆破面包车开到半路歇火,最后还是选择了坐大巴。
来到广州已经天黑了。
方珑给过他酒店的名字和地址,当出租车停在城中村牌匾前时,周涯有一刻觉得这司机是不是走错路了?是不是黑车专“宰”外地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