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野(97)
她倒抽了口气,难以置信:“居然就是周老师吗!”
况野黑眸虚眯,缓慢“哦”出一声:“这就对上了。”
“我妈也说过这么一事儿——还是跟我爹哭着说的:她和你妈妈以前关系确实特好,亲姐俩似的。她俩还是同一年毕业的,你知道么?”
孟惊鸿想起来,点头:“对,周老师多读了两年研究生,正好和我妈一起毕业。我妈还说她们毕业后关系淡了,慢慢就没联系了……”
况野呵声:“你看刚那样像淡了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孟惊鸿问,心里同时古怪地动了动——她居然能从男朋友这里听到自己妈妈的往事……
时间有些久了,况野当年也只听了那么一耳朵。
走进隔壁包厢落座,他拧眉回忆:
“好像是毕业之后你妈妈想考国舞院,跟我妈说了。我妈本身也没考的打算,就让她放心去考……”
周青瑶家境很不错,父母也比较宠爱,她无拘无束惯了,自认不适合管束紧绷的体制内。
段雅兰则和她完全不一样——听人讲述妈妈的来时路,孟惊鸿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就过五关斩六将地练舞考试,将国舞院视作最终目标。
赶上同一年毕业,段雅兰还特意跟好朋友开诚布公过:周青瑶要想应届考国舞院,自己就先去省剧团,等来年再考——毕竟名额就这么一两个,论功底论学历,她都没把握和闺蜜师姐比,到时时候考不上不说,两个人再生龃龉……
周青瑶当下就摆摆手表示没兴趣,她一心只想跟外交官姥爷出国,想接触国外的舞团,压根没考国舞院的打算。
段雅兰便放心报了名,全力备考。
可就在考核前几天,周青瑶突然跟她说家里人偷偷给自己报了名,逼她必须考一把国舞院——不去的话就没收她护照,哪儿也别想去。
段雅兰当时就发了脾气,觉得好朋友出尔反尔,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自己想考——家里偷偷报名不过是借口罢了。
周青瑶一听也炸了,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国舞院看得跟命似的,她还不稀罕去呢——大不了考核时她故意失误好了,本来就只是为了应付家里。
段雅兰一听更生气了。两个女孩子大吵了一架,谁也不理谁。
是实力相当,也是命运弄人,那一年进最后一轮考核的,居然只有她俩。
段雅兰发挥得很不错。周青瑶在她之后表演,失误了——是真的失误。
录取结果出来后,周青瑶松出口气——好朋友得偿所愿,自己也能给家里交差了。
她高高兴兴去找段雅兰,没成想对方彻底不理她了。
——段雅兰不相信她是被家里人逼考的,更不相信她不是故意失误的。
她觉得周青瑶在只有她们俩的最后一轮才出局,就是为了侮辱自己。
公示期未过,段雅兰便放弃了入职国舞院的资格。
“什么?!”孟惊鸿惊讶出声,瞳孔地震,“你是说,我妈当年考上国舞院,自己又放弃了??”
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那可是国舞院。
严厉到无情,理智到冷漠的段女士怎么可能放弃国舞院啊……
况野眉梢扬了下:“少年意气。”
“我妈也一样,都年轻气盛呗。”想起当初老妈跟老爹说起这段往事时泪流满脸的样,他笑了下。
“她说,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自己气盛之下那句‘你当个宝,我不稀罕’其实很伤害好朋友的自尊心。可她那样生气,也是因为最好的朋友居然不信任自己。”
孟惊鸿很慢地眨了下眼,点头:“可以想见。站在她俩的立场,也都可以理解。”
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冤枉,简直天塌了。
但她也能完全能理解年轻时的母亲——和自己家境悬殊的天之骄女做朋友,很难不自卑而敏感吧……
直到服务生进来添过茶,孟惊鸿才眨了眨神思恍惚的眼。
“想什么呢?”况野问她。
“就觉得,太巧了吧。”女孩莞尔,又长长吁出口气,“也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不认识我妈了似的。”
——原来她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原来她也年轻过,赤诚过,遗憾过。
如此鲜活的青春后来又经历过什么,她才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况野也弯了下唇边:“可不。看我妈那又哭又笑的。”
“她俩这事儿可以拍电视剧了,跟人家谈恋爱一样跌宕。”
“本来就是。”孟惊鸿立刻道,“一段深刻而真挚的友情,不比爱情逊色。”
她撇撇嘴,乜男朋友:“你们男的不懂。”
男人“嘶”出一声,眯眼看女孩:“这是损我没朋友,还是嫌跟我谈恋爱不够跌宕,不带劲啊?”
孟惊鸿纤手托茶,嗔男朋友一眼:“少借题发挥哈。”
况野呵笑,拿起iPad看菜单:“不跌宕不挺好。”
女孩没听清:“嗯?”
“我是说——”男人放下平板,“难不成非得轰轰烈烈,要死要活才算爱得深刻?”
孟惊鸿一时语塞。
“别误会啊——”况野举起双手声明,“你男人不是怕事儿。”
“我意思是,我不希望你为我受委屈——不是吃苦掉眼泪才算用情深。”
他顿住,抬手摸了摸女孩脑袋,认真看她:“能守着幺幺平安顺遂,我就知足了。”
孟惊鸿定定注视男人片刻,倏尔笑了。
“嗯,对。”
她拉下脑顶的大手,和他十指相扣:“现在这样,我也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