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东向(126)
“对,那些孩子都死了,被姚秋实头朝下埋在土里。”
裴怀玉轻声细语地问:“为什么要朝下?”
“朝上会来复仇,朝下就出不来了、永远闷在土里。”
魏春羽紧了紧后槽牙,忍不住靠近几步,声音里透出几分厉色:“你是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姚秋实的?”
蓝庭光微微朝后一缩,伸手轻轻捏住了裴怀玉的袖子,很快又回神似的放开:“大人,我、我......是后来有人进来找他,喊出的名字。”
“找他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长相。”蓝庭光想了想,补充道,“但那人是有孩子的,他们吵架时,姚秋实说:‘我又不会动你的孩子’。”
魏春羽唤人来带走蓝庭光,那孩子居然还学着侍从,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
裴怀玉看得出他心情差极,毕竟师叔恨自己可以是一时想不开,但戕害他人,就真的是十恶不赦了。虽然之前在撞破暗箱搬运时已有了猜测,但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玉铮。”
“在。”
“我有那么吓人么?”
“是她胆子小。”
魏春羽沉默,将目光掷去蓝庭光消失的长廊拐角:“你信她的话么?”
裴怀玉说:“我也不愿信。”
片刻安静后,魏春羽干笑了声:“没想到,又是乔天妒的阵,一个宗门,三个人都走上歧途啊。”
裴怀玉问他:“你打算怎么办——要是能找到姚秋实。”
“师父一定很想他的师弟,而且这些日子又被他闹得不得安宁。玉铮,”魏春羽征询似的看向他,“我们送他下去赎罪,如何?”
裴怀玉轻轻拢住他的指尖。
“好。”
随即往上,错进他指根,握紧他整个手。
“他已经不是清一了。”
“是姚秋实暴戾恣睢,他不配顶着大青观的名头活着。我们杀了他。”
......
对魏春羽来说,将一个小童养在身边,并没有预想的麻烦。
尤其是蓝庭光这样话少、懂事的孩子。
知道魏春羽不喜欢自己频繁露面,就总是闷在自己的小院里,蹲在潮湿的青苔横生的角落,看天看地。
她几乎叫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仿佛只是府中一处静止的草木。除却那每隔几日,出现在魏春羽案上的精雕细琢的石刻。从地上的青蛙,到书上的促织,甚至天上的蝴蝶飞鸟......应有尽有。
阿星瞧着他家大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那只石鸟的长翅,随即手掌一收,将竹鸟塞进抽匣,倏然开口:“阿星,那......小光最近都在做什么?”
又不记得名字了。
“大人,蓝庭光还是那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刻石头和发呆,我和阿青都担心小孩是不是给之前的事儿吓出病来了,但问了房文氏那里的人,说是她自被育婴堂捡回去便是如此。”
魏春羽道:“不爱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但那么小一张白白的面孔,怯生生地瞧着你,又不说话,看着怪可怜的......”
魏春羽睨他一眼:“哦?不如回头你问问她乐不乐意,认你做干爹。”
阿星吓得往后跳了半步:“别啊大人,我还小呢。”
魏春羽“唔”了声:“我看你操的心比我这个太尉还多——我和裴公子,接下来几日大概不在府中,你看好她,叫秦叔找个教书先生,别让小孩子闲出毛病来。”
阿星应下了,想了想又道:“大人,她给您送这些东西,未必就是无聊,或许是喜欢您、想亲近您呢。”
“阿星。”
“嗯?”
“我过去在魏府,小厮非要我捡回一条恶犬时,也是这么说的。还没到魏府门口,它就咬了我一大口。”
阿星讪讪道:“大人,这狗和人......”
魏春羽敲了敲笔杆打断他,显然不想再听他长篇大论:“你去看看裴公子起来没有,若是起来了就喊他来找我。”
阿星应了,走出去关门前又迟疑道:“大人,您与裴公子交好是不错,只是最近外头有人嘴碎,说大人和裴公子关系不正——”他硬着头皮在魏春羽警告的目光下说完了,“大人还是当心,不要叫人误会、落人口舌为好。”
魏春羽“嗬”了声,寒声吓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以前的小厮流星,已经不在了吗?”
“大、大人......”
“再多一句话,我就送你去找他。”
阿星连告罪都不敢,弯着腰退出去了,他同等在外头的阿青说:“我觉着还是你说话大人爱听,我每次都要挨骂。”
阿青“嗯”了声:“大人今日心情不好?那我改日再让大人补我酒钱。”
“什么酒钱?你们还背着我喝酒?”
徐常青还来不及说话,就见阿星伤心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走了。
“......”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上穷碧落清门户(二) 巧……
却说先前魏春羽同阿星说了要外出, 并不是寻常游玩,而是同裴怀玉一道去寻那吴化有与姚秋实。因着那逐迹蛊又有了动静,二人一路上不曾迷茫停留。
只是在见到那二人以前, 竟还偶遇了意想不到的故人。
“那是——郎盛光, 和了远?”
在两边灰瓦房夹出的深长小巷里, 抬眼望去, 头顶成排的灯笼晃荡, 人流拥挤来往。偶有想驻足的人会停在凹进去的店铺口。
而在那“宁嘉酥酪”的门匾下,站着开合双唇的蓝衫和尚, 与神情怔忪、捧着个酥酪的姑娘, 赫然就是了远与郎盛光。
裴怀玉左手挂着份桂花冰汤圆, 右手提着份焦香的牛肉煎角子,甚至右手小指上还勾着袋糖炒栗子,此刻正侧转身体,方便魏春羽从中拣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