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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东向(65)

作者: 斩八千 阅读记录

裴怀玉忘记过去,忘记必须报的仇、杀的人、走的路。

魏春羽不想将来,不去看血中蛊、观外事、被卷进的谋权局。

只有对方。

那一刻他们眼里他们的世界里占据全部心神的只有对方。

如果这一刻真的这样轻松、安宁、叫人心底忍不住发笑,那为什么不值得舍弃一切求它永恒呢?

那个羽毛似的幻觉似的吻,为什么不能更长久地落在他们心上身上呢?

为什么不能共白首,就在这里,谁都不死谁都不走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笑着笑着,相视笑着,忽然就要哭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锯木头似的割着心里的肉、嘴上的笑,逐渐觉得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分明在笑,分明还幸福,但不知什么时候、很快、总有一刻终有一刻他们就要被剿杀、被审判。

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刻呢?

希望有明天的时候,难道他们自己不够清楚这本身就是一种可笑的空想吗?

可偏偏两个人都曾做过这样的梦啊。】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汤家宅活人扮鬼(一) 裴……

自大青山东面下来, 沿河往下游走十五里,就汇入了小镇的人流。

大疫初消,街上的小贩回潮似的多起来了。

一条银鱼自篓口蹦出, 它修长有劲的身体抽在魏春羽的胳膊上。

他“哎哟”一声, 那鱼还在他脚边跳腾。

前头裹着短打布衣的老伯, 背上紧缚着鱼篓, 闻声急转, 将那条被人踩了两脚、无力翻动的可怜鱼拾了起来,抛回篓子前还白了魏春羽一眼:“大胆竖子!青天白日偷老夫的鱼作甚!”

魏春羽惊得一时眼睛都瞪大了:“分明是你这鱼跳出来, 打在我身上了。我手上还是干的, 没有沾到鱼身的水, 你可别攀扯我。”

那老伯堆叠的眼尾皮肉微微颤动,见他并非孤身一人,才阴着脸遁入人堆了。

浅色袖管上一处水渍显眼,鼻翼煽动,似乎还留着些黏腻的水腥气。

魏春羽捏着那截袖子,转头却见裴怀玉同阿杏交头密语着,只那轻飘飘的目光装模作样关照着自己,不由眉头一抖:“这鱼打得袖子着实难看。”

他身子一侧一转, 切进了那二人间, 只苦恼地冲少女眨了眨眼睛:“阿杏姑娘, 你说是也不是?”

要说裴魏二人是如何碰到的阿杏,还得从裴荣风身上说起。

那裴荣风纵容新丫头欺辱阿杏,手段日渐恶劣, 叫她实在不堪忍受。无奈之下,阿杏求裴怀玉收容了自己,宁肯跟着个没权没钱的将死之人, 也不愿在吃人的后院里待了。

裴怀玉也答应得痛快,叫阿杏吃了子蛊,拿新寻着的秘宝装一簇他的命灯,就屈尊问裴府要来她的奴契。阿杏照办了,又在他们下山时与他们汇合。

在裴怀玉应允阿杏跟在身边时,那只残魂还奇怪:“命灯已经到手了,你是转了性不成?”

裴怀玉和风细雨道:“我平生最恨背主之人。猜想你也乐意看着她被子蛊折腾灰败的模样,才将人留在身边。如何?有没有感觉你的执念散了些?”

残魂诚实道:“没有。你且再试试别的做法,我记不得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了。”

“不过我至今想不通,人心怎么会变得这样彻底?小时候,阿杏可黏我了,脆生生喊我哥哥,我生病了她就日夜不分地趴在枕边盯着我,比我这个生病的人还难过。后来长大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裴怀玉道:“要是你舍不得,我现在就可以取出子蛊。”

残魂轻笑一声:“别,千万别。她该给自己赎罪的。只是想起来,我还是难免感伤。你可别觉得我矫情,要是有个人这样对你,你也会同我一样的。”

“不会有的。”

裴怀玉想,他从来便是一个人,从魏春羽到裴道长,再到自称寡人。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不过也不尽然,毕竟上辈子他最后只剩了半个人,泡在硕大的瓶子里。

念及此,他唇角一紧,蓦地笑了。

......

身旁的魏春羽与阿杏,似是交谈甚欢。

魏春羽面容妍丽,瞧人时不自察地睁大了眼,泛金的瞳仁便映出眼前人,仿佛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你。

而那光洁的额上还挂着滴水坠子——正微微滑落,将将要没及微蹙的眉头里。

可怜可爱。

阿杏怔怔地盯着少年,在下意识用手截住水珠的后一刻,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霎时向后趔趄半步,又递出块帕子去。

那帕子像一抹春日枝头的梨花白,颤颤巍巍地躺在少女的掌中。

少年伸指一勾,眼中带笑,似春水破冰潺潺淌过,他也凑近少女:“多谢......小阿杏。”

裴怀玉屈指抵住少年脊骨:“师侄,你还记得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么?”

“唷,师叔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刚下山就捎上了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姊姊,我还当是师叔的记性最不好呢!”

“嗳嗳嗳,别用力!玉铮!我自然记得——那百草堂是汤家常光顾的药铺,药有问题自然要先查那铺子......”魏春羽被他抵着不得已迈出几步,他扭头急道,“别推我,我要摔撞到别人了!”

“那百草堂在何处,你可记得?”

魏春羽艰难地“唔”了声:“在前面。”

阿杏在一边禁不住笑了:“人可以朝着四面八方,究竟哪边才是前呢?”

“那就问上一问咯,总有人走过那条路的,顺着过去当然就是前。”

裴怀玉松开手,“哦”了声:“那如果路变了,或是从来没有人走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