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低下头,坐在他的面前,“你都知道了……”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明天董事会就会解除你父亲的一切职务。”
“嗯……”林鹿终于憋不住,这一次他是不带任何目的,真的哭了出来,“帮帮我……若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
姜若棠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说服我爸爸勉力接下那个项目,然后等到爆雷之后,我爸爸接受调查,被解除职务,你爸爸就可以金蝉脱壳了。然后你们家再好心把我爸爸的股份用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走,让我留着那个钱给我爸打官司找律师?”
林鹿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姜若棠会把这些话说得那么直白。
“林鹿,其实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们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呢?”姜若棠反问。
上辈子他刚在洗手间里偷听到他们父子谈话的时候,真的很想冲出去问林鹿这个问题。
但现在,姜若棠不那么在意了,问题是林鹿他自己想没想明白。
林鹿长了张嘴,“就……就是朋友啊……”
姜若棠放下了手中的笔,淡声道:“在我心里,朋友是那种你做错了事会劝你悬崖勒马,你冲动了会抓紧你的胳膊,你需要支持了会在旁边加油打气,而不是拿来衡量利弊的工具。”
不知道为什么,林鹿的心脏抽痛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或者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那些被隐藏的心虚全部都浮了上来,将他淹没。
“若……若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
“我跟你说的这些是我认定的朋友标准。而我将要以这个标准来对待你。”
林鹿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他好像已经见识过了许多的风浪,此时已过万重山。
“我劝你悬崖勒马。”
“什么?”
“我了解你,林鹿。从你知道你爸爸的事开始,你一定到处找人帮忙,希望有人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么假设有人为了你接下了这个项目,爆雷的时候你打算如何帮助对方呢?”
姜若棠看着林鹿,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穿透了林鹿的灵魂,看穿了他的一切。
这个问题,林鹿无法回答。
姜若棠笑了一下,“你会躲得远远的,庆幸在这场击鼓传花里自己不是最后一棒。”
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自己的自私。
生来就觉得这世上的其他人都是为自己服务的工具。
“林鹿,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能听进去……劝动你爸爸,至少你未来的生活应该大致不会有问题。”
林鹿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
“你爸爸会那么害怕那些投资方,肯定是因为之前也和幕后那些人进行过不该有的交易。这个项目免不了被调查,调查越深入,问题就会越大。到时候那些幕后大佬会怎么干?”
“会……怎样?”
“把锅全部扣你爸爸一人头上。套取预算的是他,逃税的是他,搞灰色利益输送的也是他。你爸可就百口莫辩了。但是现在立刻找经侦,把知道的一切全部吐出来,先下手为强。这样一来,无论是破产清算也好,还是卖房子卖车交罚款也罢,至少可以申请减刑。坐三五年,和坐二十年还是有区别的,对吧?”
“我爸……我爸的自尊心接受不了的……”
林鹿摇起头来。
“壁虎都知道断尾求生。很快就会有人来专门稽查你父亲所有经手的项目、账户。他们查出来,和你父亲作为污点证人主动说出来,是两回事。”
林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姜若棠说的是真的,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做的是垂死挣扎。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姜若棠抬起手机晃了晃。
那一刻,姜若棠的目光就像出膛的子弹,穿透了林鹿的心脏,让他意识到现实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会去帮林鹿捧雷。
也许曾经的姜若棠会,但林鹿已经失去他了。
林鹿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差点再次倒下,但是姜若棠只是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手要扶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姜若棠点了点头,“我让小高送你。”
一直来到楼梯口,林鹿回头看了姜若棠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的是更加成熟的、仿佛来自许多年以后的青年。
林鹿回到家,再次面对黑暗安静的房间,无形的压力滚滚而来。
他走上楼,敲开父亲的书房,走上前去。
被逼入绝境的林成栋嘶吼、咆哮、怒骂,将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都砸向林鹿,林鹿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蜷起来,直到一个最佳制片人的奖杯砸在林鹿的额角,顿时血流满面。
林鹿吼了出来:“你砸!你继续砸!等到明天早上那些等着你背锅的人把通稿买好!把不利于你的证据准备好!我看你能不能砸到他们身上!”
林成栋愣在那里,呆愣着看着林鹿,短暂的怔愣之后,忽然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林鹿颤抖着抹开自己眼睛上的血,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叛亲离……一切宛如镜花水月,一碰就全散了。
而这一切,大概是从林成栋叫他照顾好白映川开始。
大颗大颗的眼泪热烫地从林鹿的脸颊上滚落。
第二天早晨,林鹿没有来上学。
当天下午下课的时候就传出劲爆消息,林成栋爆料自己曾经和多位影视公司高管合作,各种暗箱操作和盘托出,牵涉到三家大型影视公司还有平台,掀起一阵业内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