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随抿了抿唇,不经意地叫了她一声:“乔满。”
乔满没好气:“干嘛?”
蒋随低着头,拿着笔在复习资料上刷刷刷:“你一直帮我复习,自己会不会没有时间准备考试?”
乔满一顿,低头看向他在纸上三两笔勾勒出的猪头。
蒋随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一扭头看到她垂下的眼眸,默默用手把猪头盖住。
“我怕拖累你。”蒋随一本正经。
乔满:“我的实力还怕拖累?”
蒋随想了想,摇头。
乔满冷笑一声:“还胡思乱想吗?”
蒋随再次摇头。
乔满语气恶劣:“过来!”
蒋随立刻凑过去,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乔满懒得推开他,继续给他讲明天可能会考的重点。
一直复习到晚上九点半,蒋随仿佛身体被掏空,洗个澡就倒在床上睡了。
乔满调暗卧室里的夜灯,转身去了客厅,独自坐在沙发前复习。
夜深人静,客厅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墙上装饰用的钟表缓慢地走动,直到时针和分针都指向‘12’,乔满才把书阖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旁边放着的是蒋随的书,书上还画着一个大猪头,刷刷几笔勾勒,活灵活现。
乔满无声笑笑。
拖累。
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小学四年级以后,学习内容增多,难度加大,学生的成绩有了明显参差。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总有声音跟她说,不要和蒋随玩了,他会拖累你,把你变得像他一样差。
她不明白那些人所谓的‘差’要怎么定义,如果只按照学习成绩,那整座学校除了她以外全是垃圾,包括劝她不要跟蒋随接触太多的老师。
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蒋随叫她出去玩,蒋存和田影总是对她露出愧疚的表情,就好像蒋随耽误了她什么一样。
也不明白那些功利的、呆板的、无聊的学校规则,凭什么把她和蒋随划分为不同的阵营。
她只知道蒋随很棒,明明不喜欢学校,不喜欢学习,却还是每天都按部就班地上学。
会为了不和她分开,每天给奥特曼烧香。
会在中考前没日没夜地补课,为了她放弃国际中学,去读根本不适合他的公立。
会因为她想去的那个大学分数线太高,在高二下学期时临时决定学画画走艺考。
在那之前,他甚至连个美术兴趣班都没上过。
他集训的地方就在学校里,很多次乔满无意间经过,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对着一张画板涂涂抹抹。
明明是个有点洁癖的人,那段时间却总是脏兮兮的。袖口磨损,头发经常会沾上颜料,一双手更是灰扑扑,像是刚挖完地回来。
如果非要说谁拖累了谁,那也应该是她拖累了他。
是她总是走得很快,让他追得很辛苦,还要时不时背负带坏好学生的质疑和包袱。
如果没有她,他的学生时代或许会更快乐、更自由。
乔满低着头,用指甲刮了刮蒋随画的那颗猪头。
“怎么还不回来睡觉?”
蒋随的声音突然响起,乔满循声望去,他睡得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脾气的样子靠在卧室门口。
“发什么呆呢?”他朝她走过来,看到她指甲下的猪头,难以置信,“你趁我睡觉杀我的猪?”
“……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蒋随问。
乔满看看他,又看看猪头。
看起来像是证据确凿。
乔满把书一推:“再废话连你也杀。”
蒋随笑了笑,走到沙发前把她从地上端起来:“走了,睡觉。”
“放开,我自己会走。”乔满抗议。
“走什么走,就这几步路,哪能让大王亲自走。”
蒋随端着人,顺手关了灯。
回到温暖的被窝,乔满只觉得浑身肌肉都舒展了,又一次确定沙发和茶几不是学习的好去处。
卧室里的小夜灯也关了,窗帘紧闭,屋子里一片漆黑。
乔满躺了几秒,戳戳旁边的人:“睡了吗?”
“……你不戳我的话,已经睡了。”
“那就是没睡。”
蒋随:“……”
乔满:“你喜欢新闻专业吗?”
蒋随:“……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聊这个?”
“美术和新闻,你更喜欢哪个?”乔满无视他的反问。
看来不解答她的疑问,这觉是睡不成了。
蒋随没怎么思考:“当然是美术。”
乔满一顿:“为什么?”
蒋随:“画画的时候不用动脑子。”
美术也有很多分支专业,至少他选的那个专业,是不用太动脑子的。
乔满:“……我在认真问你,你能不能不要胡扯?”
蒋随很无辜:“我没有胡扯啊。”
乔满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法:“如果当初不考虑分数和学校,你更想学哪个专业?”
蒋随:“想辍学。”
乔满:“……”
蒋随含蓄道:“你知道的,我爸比较争气,赚的钱够我花三辈子,我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努力的。”
“蒋、随!”
“……不回答不行,回答了你又不高兴。”蒋随委委屈屈。
乔满翻个身背对他,拒绝跟他说话。
蒋随戳了戳她的胳膊,乔满甩开。
蒋随再戳,乔满再甩。
反复三次后,蒋随笑了一声。
黑暗的房间恢复安静,呼吸声轻盈交织。
半晌,蒋随突然开口:“我好像没什么感兴趣的专业。”
乔满睁开眼睛,仍然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