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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鹤(107)

作者: 听灯 阅读记录

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家系图谱,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实施起来,各方掣肘颇多,被人告状不足为奇,他能理解既得利益方的不甘心,但也犯不着吃相这么难看。

对面一时没作声,孟臾坐在一旁,听他漫不经心加了一句,“您让舅舅具体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都在规则之内吗?”

江予薇哼了一声,“……你是做到了合法合规,但不合理,也不合适。”

谢鹤逸明显不快,冷声道:“合不合适,别人说了不算。”

江予薇又算起旧账来,“当初和秦家的婚事,你非要拒绝,在你父亲面前保证过一定会好好做那个芯片采购的项目,现在又急着结束,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跟老秦他们见面?”

谢鹤逸耐心解释,“不是马上结束,收尾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个两三年的时间,原定计划节点前该做的事我都会做好。况且,这个项目本身就有很大的变数,即便一直做下去,也未必就不出现其他的干扰因素。”

江予薇冷笑一声,“好话歹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

谢鹤逸无视她越来越气愤的语气,硬是顶了句嘴,“我说的都是事实。”

见他这样油盐不进,饶是江予薇在外人面前的涵养再好,也有些火大,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我只当是白说,反正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妈,更不会听我的。”

挂断前,不知是出于故意的还是话赶话,她最后说:“如果你大哥还在,他肯定不会像你现在这样……”

这算是了不得的重话了,孟臾却见谢鹤逸仿佛没听到似的连表情都没怎么变,不动声色将手机扔在一旁小圆几的茶碗旁,手虚搭在胸口,零零散散轻咳了几声。

偎得他越近,孟臾就越会想,这是一个独自在冰天雪地里的人,看的人都会觉得冷,偏偏他自己不觉得。

孟臾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自暴自弃一般劝说他:“让我走吧?这样……你的压力会小很多。”

他不置可否,反问:“你害怕她?”

孟臾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目前的情况,让我出国,对各方都好。”

他有些小孩子气地偏过头,“是对谁都好,就对我不好。”

孟臾不接话,而是劝道:“我走以后,烟要少抽……”

谢鹤逸也不理她,自顾自哂笑说:“走?我还没答应你呢。”

两人各说各的,她继续道:“干脆戒烟吧,反正你不是说没有瘾吗?”

“是没有瘾。”谢鹤逸稍稍直起身子,端起旁边早已凉透了的酽茶喝了一口,本来不想说,到底还是认真向她解释清楚了,“有时候太累了,提神用的。”

孟臾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凉得让她轻轻打了个寒噤。她只是瞟了眼碗中茶汤那深红的颜色,舌尖就开始发苦,她眉心攒起,似是突发奇想说:“那……我想办法帮你提提神?”

“嗯?”还没等谢鹤逸反应过来,她就起身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躺椅因为突然的重力向后压下,孟臾没料到,低呼一声,忍不住用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他扶着她的腰侧固定住她的上半身,轻声笑起来,“撩我呢?”

孟臾捧着他的脸,遵循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内心所想,主动亲上他的唇角,谢鹤逸闭了下眼,她就顺势轻吻他低垂的眼皮,接着用唇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垂,声音也是轻轻的,问:“有用吗?”

谢鹤逸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低笑应声:“……还差点儿意思。”

好胜心被激起,她按住他的手,许是冬天的缘故,他的手很凉,好似没有过血,又或者过的是冰,和她的温热掌心对比鲜明。

她用牙齿咬坏心眼地住他薄薄的颈肉,呼吸随着力道加重,他们鼻尖蹭在一起,她恍了下神,再次低头吻上去,舌头钻进他的齿缝,与他的舌尖交缠在一起,酽茶的清苦味道旋即蔓延开,躺椅荡荡悠悠,心旌飘飘摇摇,在难以自持前,孟臾喘着热乎的粗气与他分开,就此停了下来。

谢鹤逸遵循她的节奏,没有过分掠夺她,而是温存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好多了。”

他又加了句,“谢谢。”

孟臾却有些悒郁寡欢的样子,半天没搭腔。

谢鹤逸垂眼看着她,目光似炬,似乎要将她的心思穿透,“孟臾,过去我……太忽略你的需求,做了很多蠢事……”

他像是要做检讨,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但大约是因为刚挂了江予薇的电话,他挑最近没说透的误会起了话头,“跨年夜,你问我喜不喜欢小孩儿,我说不喜欢,这是实话,但原因不是我那天随口胡诌的,我……不想要别的小孩儿,因为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拥有了一个最想要的……乖宝宝。”

他边说边轻轻拍她的背,孟臾沉沦在他的温柔里,用很低的声音问:“我……我的家庭背景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是吗?”

尽管谢鹤逸从来没提过这茬,哪怕在他们吵得最凶时,他也没有把她的致命弱点当成武器拿来攻击过她。那会儿,她甚至都提前预设好如果他真说了要怎么回怼他,无非是你非要强留我的,你还说没有看不起我?但都没用上。

“没有。”谢鹤逸即刻否认,然后斟酌了片刻,才对症下药开口:“我从小读史书,领悟得最透彻的道理就是——盛极而衰,盈满则亏,没有永远巩固的权势,就看你身处其中,能不能看得清舍得下,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许家如今已经是烈火烹油,富贵至极,低调收敛一些不一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