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51)
她像是一把锁,又像是一把钥匙。
孟臾家里出事后,虽然是用他接下来这些年的自由与家里置换,才帮她解决掉危机,谢鹤逸却觉得仿佛从漂浮在半空中落了地,重新找到那个自洽平衡点。他甚至阴暗地想过,也好,自此之后,她便不再是父母利益输送的牺牲品,从头到尾,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就好比,一望无际的黑暗荒原倏忽升起一轮圆月,他只想摘下月亮,据为己有。
他无法忍受任何一丝一毫失去的可能性,用十多年的时间,砌起一座密不透风的城池,自以为能困住她,却不料到头来一夕崩塌,她奋力跳了出去,独困他一人。
和融法师说,既修行出离心,便要不沾、不着、不执,他竭尽全力参悟,却还不如她生来得道,既能全情投入,又能随时抽身而出。
爱你爱得能豁出命又如何?事到临头,照样毫无留恋地叛离而去。
以此推定,往日里那些对着他的做小伏低,更像是手段多于真心。
可即便证明是假的,他也想要,这又是为什么呢?
真的看不清吗?非要把心剥出来,才能明白吗?
谢鹤逸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他无比憎恶这样的自己。既然想她眼中只看着你一个人,只喜欢你一个人,只听你一个人的话,那当她把爱捧到你面前时,口口声声说是心甘情愿为你挡灾消业时,为什么你不能低下高傲的头颅给予她同样的回馈呢?
那样,或许她就不会离开。
他自厌地想,她不是你,你不能强求她如你一般自我周旋。
于他而言,离情去欲不是出离心,身在情中不动情才是。情爱皆是执念,本质都是非理性的,这和他赖以生存的法则相悖,甚至可能会让他再次走上自毁一途。生而为人,出于本能,任何需求似乎都不该高于对生的渴望,而现在——
谢鹤逸垂下眼帘,抬手抹掉面前那盘棋,黑白相间的象牙棋子在地上起起落落,声音脆的像是断掉的纷乱心弦。
他攥紧手掌,指尖并拢用力抵住掌心被胸针划开的伤口,那里再次渗出血来,刺痛感反复侵袭他的神经。
孟臾是他的私有物。
就算是死,也得先把她找回来,给他陪葬。
—上卷完—
第31章 人海中
孟臾恍惚以为自己是抽离的旁观者,又好像是身处其中的参与者。
按道理她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脸的,但此刻,她不仅能看得清楚身后那人是谢鹤逸,还能看清自己的表情变化。
她觉得好热,特别热。气温高带来的燥热,让浑身汗津津的。
谢鹤逸的一呼一吸近在咫尺,全部喷薄在她后颈处,温热的吐息让她大脑缺氧一般的发昏,她的心脏跳得快要飞出来,喘息声无法掩饰地倾泻。
不对,她不是已经逃离开他了吗,怎么还被禁锢在他的怀中?
她下意识地挣脱,拼命想推开他,但那种不断升腾的糅杂而微妙的感觉却让她欲罢不能,连手都抬不起来,徒劳地垂在身侧。
她如同一个被炽热燃烧殆尽的稻草人,烧得额面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呼吸频率变得急促,近乎窒息的快感堆积,逐渐攀升,她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滚烫的跳动,是梦吗?是白天还是夜晚?
体感像是热烈而真切的仲夏夜,但窗帘缝隙中怎么透着天光大亮?
周遭一切明明都是混乱而虚幻的,可所有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实。
整个世界朦胧而魔幻,他们交颈拥抱,剧烈地亲吻,舌头纠缠在一起,唇含着唇,她像是脱离地心引力,来到月球表面,有一种空茫的舒适感。
她轻而易举悬浮到半空中,却又被他拖回地面。
他俯身从她的额面一路亲吻到胸前,吮舔让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再用牙齿慢慢的磨,力度很轻,绵密的快感却如期而至,逐渐攀升——孟臾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身下的床单,脊背绷直,脚趾蜷缩在一起,连哼吟声调仿佛都变得粘腻起来。
他似乎是把手指伸了进来,弯曲着试探性地按压那处敏感点,她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指缝间黏糊糊得漏出,这种感觉很不合理,她怎么会对他感同身受?
应该是梦吧?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像是沉溺在深海潮汐中,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孟臾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想那么快醒来,当意识到是在做梦后,她甚至开始放纵自己,虽然似乎都是现实中似曾相识的蒙太奇式的剪辑,但这种新奇而酣畅的快感却在现实中很难获得。
只谈性,不要爱,当然是最轻松的,在她的潜意识里,性是浅薄而低端的,而爱往往伴随着高深的痛苦。
转瞬之间,场景再次变换,他握住她的腰,她抬手搂抱住他修长的颈项,每一次的喘息都被他的动作撞碎,她只觉浑身虚软到一丁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忽然停滞的快感终于让孟臾从梦中惊醒,磅礴的空虚旋即袭来。
孟臾瞥一眼窗外,这几日秋老虎,初秋天气回热,倒像是盛夏。
她抹掉额角的虚汗,抬手捂住眼睛,调整姿势在床上翻了个身,明明她只是午睡半个小时,没想到竟然做了一场这样奇怪而羞耻的春梦。
下午还要去扇庄工作,她不再多想,起身收拾,在心里将这种情况归咎于激素水平的异常。离开谢鹤逸后,她不再需要吃短效避孕药,停药的这三个月以来,月经期紊乱,戒断反应十分明显。
但没关系,一切都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