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77)
宁知衍嗐了一声,神情漫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模棱两可说了句,“就是发生意外受了点儿伤,哎具体的……你得去问谢二。先上车——”
孟臾默不作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隔了几分钟,路口的红绿灯跳成红色,宁知衍踩了刹车,车子在斑马线前停下,他没忍住,偏过头嘱咐她一句,“孟臾,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吧。”
孟臾低声噢了下,算是应了他。可是,能让宁知衍这种外放性格的人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并不多见。很多以往她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将要呼之欲出——谢鹤逸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秩序感和近乎病态的掌控欲,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失明过呢?
她靠在椅背闭上眼,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但既然答应了宁知衍不问谢鹤逸那件事,孟臾自然就不会多嘴。
主要是问了也白问,她还得找别的突破口。
“兰姐姐最近还好吗?”她状似闲聊找话题问。
谁知宁知衍脸色一黑,“谁知道好不好?我跟她吵架了,一个周没见面了,她现在应该在……香港吧。”又没好气地呛她,“你不会刚答应我不提,转头就去问兰九吧?”
孟臾脸一红,嘴硬道:“怎么可能?你小人之心!”
宁知衍不跟她计较,“送你回酒店?”
孟臾没同意,她并不想继续在南江多做停留,随身的东西出来时就已经收拾好了,直接让宁知衍送她到高铁站,乘车回到溪和镇。下车前,宁知衍追问孟臾到底还要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待多久,她不确定,所以没作声,但心里大概清楚,至少要待到她和谢鹤逸之间当下这个微妙的平衡点被打破的时候。
道阻且长,不进则退。
之后一个周,谢鹤逸都没再出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孟臾埋头做事,自我消化完与闵筱柔见面的负面情绪,倒是乐得逍遥自在。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要冷些,不知道会不会下雪……”田欣裹紧身上的外套,走到正在对着电脑盘点库存的孟臾身边,“最近咱们这儿办民谣节,晚上有乐队在酒馆那边的广场上唱歌,我们一起去听吧?”
“行呀。”孟臾随口应声,“什么乐队?”
田欣调出手机上公众号的宣传页给她看,“今天是这几个。”
孟臾瞥一眼,难掩兴奋道:“哎第二个我知道,他们主唱唱得特别好听。”
田欣朝外面廊下坐着的邵启冬努努嘴,压低声音,“你看我表哥那魂不守舍的样儿。”
其实孟臾也早就发现了,好像从前几天民谣节具体日程定下来开始,邵启冬整个人的状态便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正常,经常一个人怔忡出神。她还以为赵润年找他麻烦了,旁敲侧击问了下,并不是。也对,裴渊是谢鹤逸身边第一得力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应该不会留这种后患。
“他怎么了?”孟臾关切问。
田欣示意她附耳过来,“说来话长,简直是一部狗血八点档电视剧的程度,晚上咱俩一起睡吧,我好好跟你讲。说不定,你还真得帮个忙呢。”
虽然有些迷惑,但出于信任,孟臾还是点点头,“嗯,好。”
第46章 玉山汀
晚上,谢鹤逸从北京回到南江,飞机刚落地就收到宁知衍发的定位——玉山汀,本市这两年规格最高的会员制会所,建在半山腰。
夜深露重,湿气水气把路两旁的八角宫灯琉璃罩氤氲上一层薄雾。
侍者躬身将谢鹤逸引进房间,又有人立刻送了杯新茶过来,铁观音,带着滚烫的热气。
宁知衍正在牌桌前打麻将,几个熟面孔身侧都坐着一位年轻女孩儿按摩师,神色恭敬,动作轻柔。
有认识谢鹤逸的在侍者推门那刻就起身打招呼叫了句,“哟,二哥来了……”
“嗯。”满场甜腻的脂粉味和烟酒气,谢鹤逸隐隐有些头疼,神色难免不耐烦。
见状,宁知衍抬手一挥,把牌墙推倒,“我们说几句话,你们换个地儿。”
众人不敢耽搁,等一屋子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散了个干净,谢鹤逸才在房间的沙发里落了座,头搭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宁知衍起身走过来,开门见山道:“我二叔说,他这次回北京参加典礼,去你家拜访,很不巧围观了一场父子大战?”
谢鹤逸语气平淡,“不准确,是我单方面听训。”
“为什么啊?”宁知衍不解,磕了磕烟盒拈出一根烟捏在指间,“突然闹什么?”
谢二这些年做事风生水起,不光家里满意,各方都很满意,俨然是圈内标杆模范式的人物,此时难得吃一回瘪,他也顾不上调笑,毕竟自己亲二叔那边还等着他的消息。
谢鹤逸仰着脖颈靠在椅背,声音轻的像是一道烟,“我打算尽快收尾公司所有的涉密项目。”
“什么?你要退场?”宁知衍点烟的动作顿住。
谢鹤逸抬手捏捏后颈,眉间淡漠,“退是退不了,我在这里头经营了这么多年,不是一句话说退就退的,但……总能换个场子。”
宁知衍轻嗤反问:“这么容易叫你换?”
“是得费点周折……但我接手时,就考虑过这些,退出机制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只要把进行中的项目按照条款顺利结完,过了解密期,我就不再受任何限制。”顿了顿,谢鹤逸了然地加了句,“你告诉宁二叔,他安排的事儿我会负责到底,尽快办完的。”
宁知衍嘲讽追问:“我看你现在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当初为了拒绝和秦家的联姻,你不是接了那个芯片采购的项目吗,没个三年五载能结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