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119)
“不用理你爸。”温心仪心疼道,“他就是脑子一根筋,眼里全是他们那一支的亲戚。”
陈月皎添油加醋:“原家跟我们家还只是表亲!”
“对啊,只是表亲!”陈月皎说着说着像想到什么,“妈咪,那么多支亲戚,为什么我们就跟他们来往这么多?”
温心仪心烦:“是你爸来往多,和咱俩可没关系。”
陈月皎嘟哝着嘴:“原锦程他妈妈也真是的,老把人往澳岛送。那么有时间干嘛不去他亲爸那里住。”
“你忘了?你原姑妈早离婚了。”
“离婚怎么了?离婚就跟儿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说到这,温心仪微微蹙眉:“确实没怎么听说他去他爸爸那。”
“他爸爸是干嘛的?”陈月皎问,“商人?政要?律师?医生?”
越往下说,温心仪眉心愈发蹙紧。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往事。
离婚这事儿是个幌子。
她隐隐记得很多年前刚听说这件事时陈康泰说了一句他表妹未婚先孕,碍着名声不好,后来对外统一说是离异。二十几年过去,同样的话说得次数多了,众口铄金,现在讲起来脑子里的记忆居然被那番说辞给替代了。
本身温心仪就不那么关注原家,只有每次原锦程来,她这个当舅妈的才尽量摆出好脸色招待。
真细细想下去,原锦程他爸爸到底是谁,做什么的?温心仪还真没关心过。
“你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了?”她问月皎。
月皎虽然也不明白温凝信息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一字不漏地反馈给她妈。
“妈咪,你说原锦程是给你当外甥好,还是当侄子好?”
第98章 千金小姐
温心仪料定陈月皎不会无缘无故讲这种话。
要她这个脑子里没二两东西的女儿这么讲,背后一定有所缘由。
侄子?
“这话不是你要说的吧?”温心仪道。
“嘿嘿,我也没明白。”陈月皎挠挠头,“姐让我问这么一句。虽然我不懂,但我姐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她说什么我都站她。妈咪,你呢?”
十几小时后的现在。
陈月皎腰背挺得笔直:“姐,我妈说她知道了。”
温凝下意识重复:“知道了?”
下一秒,她便明白温心仪的意思。
内心想法和陈月皎笃定的话语同时到来:“我妈说了,无论如何她和你立场相通。”
立场相通。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概括了温心仪的大半生。
她也是温家那辈唯一一个女孩儿。人人都说温心仪是一众小伙堆里出来的金疙瘩,因此是实至名归的温家千金。
可嘴上的宠爱是最虚无的。
每个人都说着保护妹妹,让着妹妹,男孩挨打长大没关系,女孩得娇养。可实际却是一人一句“最宠爱”,最后因她如何嫁吵得天翻地覆。
大哥温正杉要联络生意替她相看一家。
二哥温卫民想打入政界又用她牵线搭桥。
她说:“我也不比你们差,凭什么不能进公司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不是讲我设计图画得好,让我争一争首席的位置么?”
那个时候的她或许已经意识到这只是父亲的随口一言,却仍像抓紧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死不放。
她去求父亲。
父亲说:“公司的事也没有那么急。”
她去问母亲。
母亲说:“你过了这个年纪就掉价了。”
价?
还真是一个冰冷又现实的字眼。
绝望之际又逢大哥。
大哥语重心长:“进了公司赚三瓜俩枣有什么用?不如嫁得好。嫁得好才能给公司带来更大收益。这么多年呼风唤雨地长大,你也该为温家做点贡献。对吧?”
温心仪当年的执拗不输温凝。
她在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跑到澳岛负气嫁人。
那会儿陈康泰籍籍无名,只是她旅途中恰巧邂逅的无名小卒。两人婚后,陈康泰带温心仪回京城,受了好一番冷落。
后来生意逐渐成型,两边才渐渐又联络了起来。
京城温家是什么德行,温心仪清楚得很。
可这个世界在哪都是一张大网,她在澳岛的这些年并没有如愿逃脱,反而随着一层层往上爬,又回到了当初的牢笼。
温水煮青蛙,这些年温心仪妥协了许多事情,也试着去忘记曾经的龃龉。
可在温凝身上,她又看到当年不妥协的自己。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的孤立无援,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温心仪想着想着便笑了。
都快年过半百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想了一夜。在等到陈康泰回来后,温心仪直截了当地问:“和我哥去哪了?”
陈康泰揉揉眉心疲惫:“玩了几把。”
“他可不是会玩庄闲的人。”温心仪视线往房门一瞥,压低声,“又这么巧,碰上小原一起回来的?”
“是啊。他不是昨天的飞机么,正巧接了就带在身边。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这不带着给你和月皎一个缓冲的时间?”
温心仪笑笑:“还是你有心,我现在缓过来了。”
是啊,她缓过来了。
所以想通的第一时间叫来月皎。
告诉她——立场相通。
这四个字成了温凝的定心丸。
好在,整个温家还有姑姑站在她身后。
她蜷紧手指,尖锐的指甲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下一瞬,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手肘支着她的椅背,掌心却覆在她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像是感知到外界的触碰,温凝手指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