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4)
大概是风冷,温凝搓了搓手臂:“哦。”
“那个局本来也想请你的,但你知道,你来的话清柏哥说不定又找借口不在。他是不是在躲你哦?其实我不太明白啦,他那个人明明很讲社交礼仪的。回头我会帮你在他面前多说好话。”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唐茵。”温凝对天翻了个白眼。
“不谢不谢!你知道吗那天宴会他还给我带了礼物。我不是喜欢香插嘛,他特意找人订制了一块碧玉远山,说很衬我的……”
巷道的光打在温凝半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把电话挪远了些,上面唐长老三个字显得刺眼。
风有点冷,还有完没完?
到底要拉她讲到什么时候?
在对方详细描述那块香插的空档儿,温凝终于没忍住:“我是你爹吗?这么喜欢事事禀报。”
对方显然被呛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句之后,温凝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扭头,昏暗小巷依旧无人。
于是重新对着电话道:“没事我就挂了。”
“温二水,你怎么这么粗俗!麻烦你搞搞清楚。你攀上的姓宋不是姓崔。你凭什么敢这么狂?”
京里有固定的圈子,他们这些从商的往日聚在一处莺歌燕舞,可另一些鲜少抛头露面的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崔家就是其一。
尤其是崔家独孙二十九未婚,平时少不了被人当肖想对象。可惜门庭差得远,一般只能过个嘴瘾。
但温凝现在心情不大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认识谁?”唐茵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崔家那个?呵,好好笑,你就编吧!”
“我本来不想这么高调的。”温凝叹了口气,“他左边耳骨上有颗小痣。肋下也有一颗,浅棕色。那你猜我跟他熟不熟?”
第3章 话事人
照理说温宋两家足够家大业大了,却还是离人上人差了那么一点。
别说平时没机会玩在一起,就是见,谁也没真正见过崔家那位。
对方耳骨上的痣是谜,肋下更是。
见温凝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唐茵抿住唇,心里一下子没了底。
随着电话挂断,包厢里其他声音也同时静了下来。如果没看错,这位大小姐吃瘪了。
几个常在一起玩的富二代纷纷凑过来:“怎么了?没看上热闹?”
“早说你别惹温凝,她又不是吃亏的性格。说说吧,她讲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唐茵绞了会儿手指:“崔家那位你们谁见过?”
“拜托,可别为难我们几个了!我们哪儿有资格跟人家玩啊。”
是啊,圈子不同。
他们还不够格。
唐茵低着头自言自语:“那就是说没人知道他耳朵上是不是真的有痣了……该不是唬我吧……”
“耳朵痣?你想知道这个?”
“你有办法?”
“下个月崔家不是要办慈善晚会吗?花钱的场合咱们还是能去的,要是运气好,碰上那位出场——”
“啊,是哦!”唐茵如梦初醒。
这头温凝挂了电话,心情再度飞扬。
她了解唐家就跟唐家了解她一样,哪条生意线都搭不上姓崔的。
但她运气比唐茵好。
几年前她凑巧碰见过崔家的人。在医院寒得渗人的走廊上,温凝见到院长亲迎,叫着“崔太太”和“少爷”。
她回头,看到了冷白光线下,那人位于耳骨的痣。
倒不是那颗痣有多显眼,而是他碎发及眼,又戴着口罩,视线实在没地方落点,最后只能停在裸露的皮肤上。
那颗痣就是当时仅存的印象。
至于小腹,她编的。
又不会有人跑去亲自验证。
她将手机丢回裤兜,舒畅地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巷口有一点猩红晃了过去。
温凝眯眼去看,什么都没捕捉到。
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刚才是有人在这抽烟?
想了一瞬,她便无所谓地收回目光。澳岛和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包不出事的。
这么想着,她步履愈发轻松。
那间小小的糖水店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巷口方寸之地。却不知何时,街边停满了黑色轿车。她慢下脚步,推开那扇老旧玻璃门。
“喂靓仔,(*&%……T*)”
“靓女,%^$#*&^(*&()(_*)。”
店内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门面狭小,人声鼎沸。老板叼着旧报纸卷成的假烟穿梭其中,嘴唇翻动,讲着她听不懂的粤语。看到她回来,老板用下巴点点满墙合照,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大明星,来一张啦。”
哦,差点忘了。
刚出门前老板把她错认成了哪个明星,非要拉她合影。
温凝心里盘算着一会冒充李嘉欣还是谁,一边无奈点头。
余光一落,忽然停在门边。
店内喧嚣不减,靠门这处却异常清冷,仿佛成了人为划出的一片孤岛。她正站在孤岛边缘,近距离观摩一出几步开外的热闹戏码。
温凝扭头。
无论是谁来都得拼桌的店铺规矩被打破了,外边长龙依旧,门口那张长条小桌却只孤孤单单坐了一个人。
几步之隔,保镖背身而立。
她透过肩缝,看到正在桌前安静用一碗绿豆沙的人。
仅一个侧影,温凝便眯起眼。
这人她见过。
大概数月之前,她在温正杉的书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严格来说,是她单方面见过对方。
当时温正杉正与他说事。
他靠在黄花梨木的椅背上,双腿懒散交叠,手指随着温正杉说话的速度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