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54)
中间几张工作台,横七竖八堆了布料、珠针、软尺和画粉,是很老派的一家裁缝铺。
温凝不解:“你说的拿衣服,是在这里?”
“怎么了?”谢之屿用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看她,“没见过私人订制?”
见过私人订制。
没见过这种。
这些年各行各业日新月异,京城的老巷子也很难再找见这样朴素的裁缝铺。就算挂着老门头,一进去全是新的,多半还有一个带英文标的工作室名字。
一问价,都贵得离谱。
温凝反复打量,不就是一间老裁缝店吗?
正想着,有人抱着一摞纸箱从小门挤进来。纸箱摞得太高,看不见脸,只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嗓音:“来了?你的衣服在东墙最上一排第三件,我没手,自己叉。”
谢之屿说了声行转身把叉子递给温凝。
温凝愣在当下:?
谢之屿朝那摞箱子偏了下头:“不然你帮忙去搬?”
“……”
你还挺好心,温凝心道。
她接过叉子去找第一排第三件——一件黑色暗竖纹平驳领西装,做了收腰设计,领口挺括,走线工整。硬要挑点毛病的话是布料配不上这等手艺,少了些光泽感。
温凝确定底下布条上写着“谢”,踮脚去取。身后窸窸窣窣捣鼓纸箱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店面里传进耳朵。
“凤叔,眼睛花了就别做了。这些保健品派不上用场的。”
“别做你养我啊?”老一点的声音说,“你现在发达了我不和你讲。讲了也讲不懂。”
“行,我不懂。”
谢之屿一向懒得废话,拍拍手上的灰。
箱子摞下,叫凤叔的男人这才看到店里除了他俩还有个女孩儿。他低头,视线从老花镜上方飞出来:“哟,谈女朋友了?”
温凝不说话,也不知道在这间店铺里需不需要演,只等着谢之屿介绍。
她见机行事惯了,谁知谢之屿像是没听见那句话似的,似笑非笑地看她,仿佛在等她自己说。
温凝才不惯他的臭毛病,就像在车里他的手扶住她后颈时她下意识挣开,回身甩了一巴掌一样。
“不是。”温凝道,“朋友都算不上。”
谢之屿挑了下眉。
一旁的凤叔倒是认同般点点头:“既然连朋友都不是那我就放心大胆说了。”
他说着推高眼镜指指谢之屿衬衣衣襟上的一处:“小子,下次出门前记得把口红印擦擦。光彩啊?”
谢之屿皱眉往下。
凤叔视线往两人之间一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呵呵,我眼睛好使着呢。”
第44章 美人在怀
出了阿凤裁缝铺,温凝走在前面,谢之屿与她几步之隔。
或许是今日气温回升,他察觉到一些烦躁。就算是演的,也一声不问吗?
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他含在嘴边,点烟的那刻手又忽然收回,变成虚空划了两下砂轮。
谢之屿取下烟,快走几步与她并行。
“刚才何小姐在我那。”
似是诧异他会说这个,温凝侧眸:“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有些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来。”温凝视线若有似无飘过他胸口,难怪身上还沾着口红和女士香。
她奚落:“有这种美人在怀的好事,怎么不多享受享受?”
还真是该死的开头。
说什么不好,非说何小姐在他那。
谢之屿手指夹着烟,一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眉宇间显出不耐。
要不是出门前被何溪缠住,他不至于拖这么久时间。原本仗着几分大小姐的骄矜,何溪对他还算控制在社交距离外。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刷刷流,一个劲拖他拽他不让他走。
衣服被她攥得满是褶皱。
他闻到属于女人特有的浓郁甜香,香得他头疼,眼泪也掉得他烦躁。
这种世间最无用的手段看多少次依然让人生烦。
哭什么。
谢之屿双手向两旁抻开,一副绅士模样:“何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何溪兔子眼通红:“你今天不准走!”
“我走不走你哥都管不了。”
谢之屿垂眼看人的时候眼尾拉成一条又窄又深的细褶,给人凌厉之感。加之声音发沉,连何溪都觉得后脊发凉。
她望向何氿:“哥。”
“我真管不了。”何氿头疼道,“而且老头说了随阿屿,这种事……”
他叹了口气:“你可以争取,但你别强来啊。回头把大家搞得都收不了场。”
“阿屿,你也是。”何氿劝完这边劝那边,“今天陪谁不是陪?”
谢之屿没搭理他,用冷硬的语调:“松不松?”
“谢之屿!”
被点名的人眼底露出一丝戾气,像在用最后的耐心:“何小姐,我是帮你们何家做事不错。但你也不能真的把我当条狗吧?”
话说这么严重,显然是动怒了。
谢之屿这把利刃不能从何家手里脱落,何氿权衡利弊上前解围:“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小溪,放手!”
“……哥。”
“放开!”
何溪眼泪掉得更凶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阿屿哥哥,我在这等你。不管你今天回不回来,我都在这等你。”
她边哭边重重往他身上一扑,恐怕就是这个时候把口红蹭在了衣襟。
在阿凤裁缝铺已经处理过,谢之屿还是皱着眉抬手掸了一下。他将刚取的西装扔给阿忠,自己则越过温凝。
手快她一步搭在车把上。
谢之屿说:“什么叫美人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