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61)
酒意漫上眉梢,她坚定的语气被逐渐游离的眼神击垮,伏低揉了揉脸,又热得将长发拢去脑后,拢好回到身前虚空捞了一把,是干杯的姿势:“cheers!”
看来就两瓶啤酒的量。
谢之屿用空瓶子跟她碰碰:“干。”
“你又耍赖。”
人醉了眼睛倒是没醉。
谢之屿无奈地拎起另一瓶满的:“行了?”
“喝完。”
她往前一凑,瀑布似的头发落了一些在他手背上,果木香摄人心神。
谢之屿举起杯子,喉结滚了又滚。
一瓶、两瓶、三瓶、四瓶……
低度数酒一样醉人。
茶几上横七竖八摆满了啤酒罐,佐酒不需要下酒菜,一句接一句漫无目的地聊,她总有办法在合适的时候拎起酒杯同他碰一下。
她讲她小时候跟温正杉出去玩。
温正杉把她举过头顶。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一下就能摘到树上的石榴。
石榴剥得满手是汁,流到爸爸脖子里,爸爸没骂她,跟她说石榴多籽儿,代表多子多福,这是福气。
温凝笑了下:“然后他就在外面给我生其他兄弟姐妹了。”
她用朦胧的眼睛看他:“你呢?你是独子吗?”
谢之屿仰头靠在沙发上,拉长的脖颈线条上喉结突兀一颗。他没说话,手指懒懒动了一下。
“摇手指是什么意思?”温凝凑过去,下巴支在沙发靠背,与他咫尺之隔,“你喝醉啦?不会嗦话啦?”
男人眼眸微阖,没动。
“反正我是喝醉了。”
说完,她打了个酒嗝。仿佛被自己的嗝吓到,又飞快捂住嘴,眼睛忽闪。
谢之屿居然没嘲笑她。
温凝缓了一阵儿自顾自闭眼,脑袋借力靠在他肩上。贴那么近,她能听到他胸腔里平稳又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烫到了她的耳朵,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热起来。
她的心跳开始不对劲。
以一种不规则的律动紧张着。
十分钟后,她绵着嗓子喊了一声“谢之屿”。
谢之屿不吱声。
温凝努力抬脸,看到他一手搭在眼皮上,鼻息平缓又均匀,似乎睡着了。
“谢之屿,你酒量不怎么……”
她摇摇晃晃地碰了一下他的手,他没反应。手指顺着他山根滑动,滑到鼻梁,再到嘴唇,下颌。
一路下去,他只是在她碰到痒的地方时短暂蹙一下眉。
温凝似乎玩上瘾了。几次三番,对方终于无视掉所有干扰,彻底陷入深眠。
那双摇曳涟漪的眼睛在安静中一点点褪去醉态,变得清明起来。
温凝倏然坐起身,熟练地从他裤兜里翻出手机。
密码000000。
又到她的回合了。
第50章 豌豆公主
开玩笑,之前在京城温凝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怎么可能被几瓶啤酒干倒。
倒是来这里的路上,下了车,她偷偷问阿忠。
“阿忠,你老板酒量怎么样?”
阿忠伸出一根手指。
温凝问:“一斤白酒?”
阿忠摇摇头:“一瓶红的最多了。”
一瓶红的。
在看到谢之屿家里只有啤酒后,她更确信这人酒量的确一般。一瓶红酒折合下来差不多是六到七瓶啤酒的量。
她完全有把握搞得定。
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有机会送到眼前不用那是要遭天谴的。
温凝轻松解开他手机。
里面有好多通未接电话,温凝瞥了眼,上面清一色显示着何小姐三个字。
她没理会,径直打开拨号键盘,开始一个个号码地输。
6815****。
手机没反应。
她又输入6638****。
这次,通讯录自动跳出匹配的名字——111。
温凝瞳孔微缩。
这两个号码分别是科大两位温同学的。她实在没办法确认谁的可能性更大,只好回归最简单最原始的办法,调查谢之屿在跟谁联系。
没想到他存的是“111”,难怪上次翻找温姓无果。
一颗高悬的心倏然落地。
她找到了。
……
早上六点多,楼道开始有人走动。
临街那扇窗缝隐隐飘进早餐的香气。楼下是家粥铺,粥煮沸了牛肉进去一滚,再洒上香菜和葱,鲜香嫩滑得让人驻足。
还有刚刚烘烤好的蛋挞,金黄酥脆,奶香四溢。
温凝先是肚子咕噜了一下,然后才醒。手胡乱一伸,身下是冰凉的沙发皮,陌生的触感让她陡然坐了起来。
睁眼。
她在一间南洋风的房子里。
缓了数秒,温凝想起来。昨晚她来这里和谢之屿喝酒。
对,喝酒。
顺便干了点偷鸡摸狗的事情。
之所以留着没走,是她怕谢之屿发觉她查到什么而提前做出安排。既然她先装的醉,就不能没事人似的自己离开。
于是在那之后她悄无声息将手机塞回谢之屿裤兜,又把人往沙发那头推了推。
无果,他像座山一样。
温凝只好用大衣搭住自己的腿,蜷起来,靠在另一边闭眼。
一觉醒来,这间并不大的客厅再次呈现在眼前——花纹繁复的铺地瓷砖,矮木茶几,棕皮沙发,复古门框,满洲窗。
唯独昨天先她喝醉的人不在。
她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抻着发麻的腿从沙发上下来,温凝环视一圈。
空了的易拉罐还横七竖八堆在矮几上,她绕过,走到窗边。
手刚碰上窗棱,身后的门响了一声。
她回头,看到谢之屿站在洗漱台那侧门边,手扶着门把。白衬衣和黑西裤被水汽熨得没那么板正,宽宽松松套在身上,落魄不羁。身后的水雾越过他,一下晕湿了洗手台墙面。光透过满洲窗落在他身上,多彩得好像日出海面的一抹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