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79)
人离开得太久,就像节目散了场,慢慢人走茶凉。
后来谢小姐再回澳岛,身边多了个眉眼相似的小男孩。她不避讳,人家问,她便说这是跟男人一拍两散的遗物。
以她的美色,就算带着孩子还是有不少人觊觎。
那些曾经圈子里的太太们视她为公敌。
她们邀她喝茶,看剧,跑马,在无聊的茶余饭后聊一聊新买的宝石和包包,不经意透露透露自己优越得让人嫉恨的生活。
仿佛只有这一刻,她们才赢了那位出身普通的谢小姐。
或许谢小姐在内地也过过几年好日子。
人是由奢入俭难的动物。
卓刚一打听便知,谢小姐成了赌场常客。她与他们这些小赌客不同,起步便是利宫。
那些掮客看到她,犹如看到了香油的老鼠——孤儿寡母,每个月手里又会到账一笔不菲的抚养费。
这样的客人谁都爱。
谢小姐从一楼赌到三楼,多的时候每个晚上上千万的进出。那时刚过千禧年,几千万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价码。
听说最开始她输了钱内地都会来人替她摆平。
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那边便没声儿了。
再后来,孩子越长越大不需要操心,谢小姐玩得就更大。她整宿整宿不着家,精神恍惚。
好的时候逢人打两句招呼,满身珠光宝气。不好的时候常在阳台上哭,哭着哭着又开始放声大笑。
邻居时常以为这间房住了个疯女人。
岁月终于在她姣美的脸上留下痕迹,她也终于变得不像常人。
卓刚说:“那位谢小姐跳楼时好像才四十不到。”
如果二十出头就跟了别人,她离开时谢之屿大概还是个少年。
温凝在心里算了算年头。
有些艰涩:“出事后谢之屿的爸爸也没来找?”
“不清楚。”卓刚想了想,“我印象里谢先生一直是自己一个人。”
温凝深吸一口气。
如果是她,没疯已经是好的。
她断不会再和赌场那种地方产生任何联系。
鬼知道要把一个人逼到什么境地,才会去自己最厌恶的地方做自己最厌恶的事。
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默了许久只说:“我今天来的事,能别告诉谢之屿吗?”
卓刚点点头:“好。”
她仓皇起身,中途记起手边的购物袋:“哦这个,记得给小卓。”
“温小姐,你要走了吗?”
“我……”她捂住心口用力呼吸几次,那里仿佛被堵住了,呼吸间四肢百骸酸胀得疼,“我出去买杯咖啡。”
咖啡没买。
她却莫名其妙拨通了谢之屿的电话。
在老旧斑驳的绿漆栏杆旁,像一株幼草般蹲在那,一开口,便没头没脑地问:“谢之屿。”
“又怎么了,公主。”
“你要不要吃那家绿豆沙?”
第65章 脏活
谢之屿按住话筒,侧身问小钟:“她今天去哪了?”
小钟又问阿忠。
阿忠不假思索:“商场啊!”
温凝是从商场出来自己叫的的士来卓刚家,阿忠压根不知情,这会儿他还在商场楼下候着呢。
谢之屿听到答案挑了下眉,重新对着电话:“去的哪家商场?”
电话那头的声音扬起来,一扫阴霾。
“谢之屿,你监视我有瘾啊?!”
这下对味了。
谢之屿牵起唇角:“你自己想吃别拿我当借口。”
“我吃个——”
温凝觉得后面的字不优雅,屏住,“对,我想吃。怎么了?!”
“那就顺便给我带一份。”谢之屿用气定神闲的语气,“多谢了。”
“……”
真是欠了他的。
那份买给谢之屿的绿豆沙一直用保温盒装着,夹层加了碎冰,到家仍旧冰镇爽口。
想了想,温凝又把它封好放进冷藏。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沙发上慢慢复盘今天知道的故事。她突然从昨天的疑虑里明白过来,谢之屿不是相信卓刚,而是他不得不把这份信念加在卓刚身上。
他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了小卓。
他有残缺但还算美满的家。
他的父亲成功戒了赌,虽然辛苦却靠自己养活一家人。
整个卓家,在谢之屿身上是倒映,是把他从过去困境中救出来的一根丝线。
这条线很细,岌岌可危,随时有坍塌之险。
可是怎么办呢?
它的另一头系在谢之屿的命上。
如果卓刚没能做到,恐怕谢之屿的世界也会随之崩塌。他有无穷坚硬的铠甲,也有无比柔软的血肉之躯。
温凝忽然后悔,之前对他的偏见太多。
……
那份保存完好的绿豆沙没等到谢之屿。
温凝第二天打开冰箱,发现外卖盒包装完好无损。她关上冰箱,转头去看卧室房门。
房门紧闭,也不知道这人是没起,还是昨晚压根没回来。
总之她到凌晨睡着时,家里仍只有她一个人。
她轻手轻脚过去,敲了三声。
“谢之屿。”
里边没回音。
隔了半分钟她又敲三下:“你在家吗?”
仍旧没回音。
才同居没几天,温凝对他的作息不算了解,敲完之后作罢。
可是一想到冰箱里浪费了的绿豆沙。
她还是打开聊天框。
思考许久,她一条未发,而是打了阿忠的电话。
她问得开门见山:“阿忠,你老板呢?”
阿忠牢记自己是温小姐的人,一点没觉得出卖老板的行程有什么问题:“屿哥有事处理,昨天就和何少爷离开澳岛了。这两天应该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