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高兴为你们服务(23)
他向来把自己的情绪影藏得很好,因此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只是垂下的手指在颤抖罢了。
他是第二次作为死奴来到斗兽场,第一次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时他的兄长还在世,或许是怕司裕介以后争夺家产,兄长给他编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父亲暴怒,把他丢到了这个地方。
后来兄长先他一步离开人世,父亲从此只有他一个孩子,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收敛了一些,至少可能夺人性命的惩罚不再出现了。
但这次……他只是和习家的人私下有小动作,并没有透露丝毫夺权的倾向,父亲却如此生气,甚至直接把他丢到了斗兽场……
父亲为何反应这么大。他是在害怕么?自己掌握的权力逐渐流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习家的事都得靠自己唯一的孩子搞定。父亲和他是一类人,天生冷血,习惯猜疑,亲情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不能忍受权力在他面前逐渐过渡到别人手上。
……
他之前消无声息转移父亲权力的做法或许太温和了,父亲的嗅觉灵敏,也许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或许,得更凶狠一些,像之前对付哥哥一样。
一击毙命。
如果他能活着
出去的话。
司裕介微微侧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崭新的镜片划过一瞬冷光。
石壁上镂空了一圈洞*口,从里面伸出漆黑的枪口,冷漠地对着坑底。
和从前一样,只要成为了死奴,除了同野兽搏斗,不可能有其他的生还机会,斗兽场不缺逃跑者的尸体。
还有二十分钟。如果能找到机会见到斗兽场的掌权人,他有信心开出同那人合作的条件。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司裕介的心跳快得吓人,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用力到了指尖发白的地步。
如果李叔在场,就知道司裕介进入极度焦虑的状态了。
并非是因为台上刺破云端的呐喊声,或是一张张面具下疯狂嗜血的眼睛,也不是因为不远处野兽的嚎叫。
司裕介站在这里,会不受控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他长久的,至今没有解决的噩梦。
第12章 第12章以后,我们把她找回来
当他再次踏上这片猩红的土地,仿佛多年的精心算计都化为乌有,他变回了九年前无能为力的男孩。
已经被打扫干净的斗兽场似乎变得满地血迹。
那时他并不是和野兽搏斗,而是与一群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孩子。后来他浑浑噩噩回去,才从父亲的嘴里得知,父亲有意让斗兽场的人这样安排。
一个豆大点的孩子,怎么可能在饥饿的野兽面前存活下来?父亲到底觉得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赏他一条生路,不过前提是他要杀掉其他年龄相仿的人。
——你太懦弱了,裕介,所以我才更满意你哥哥,这样做是为了增强你的血性,更像是我的孩子。
那时父亲皱着眉,挑剔地告诉他。
现在想想,和他搏斗的孩子或许是幸运的,因为不用沦为野兽的口食,不用在临死前失禁,做出滑稽可笑的表情,供台上的看官取乐,而是拥有了一丝渺茫的,可以活着离开的希望。
看守的人从囚禁的死奴中选出稍微身强力壮的人,给他们每人扔了一把匕首,告诉他们,只有胜利者可以离开斗兽场。
……
当遇到她的时候,司裕介已经杀了三个人了,浑身都是伤,力气消耗殆尽,连迈出一步都困难。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他听说自己下场的对手是个强得不可思议的人,是斗兽场杀死猛兽头数的记录保持者——而那数目甚至在不断上升。
该死的,为什么这种比赛要让成年男人参加?!斗兽场的人没有常识吗?!这种碾压性的决斗和与野兽决斗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出离愤怒,意识到自己的结局不是被对方杀死,就是失血过多身亡。
司裕介放弃了希望,和其他临死前的孩子一样,滑稽地,不顾形象地大哭。
在泪眼婆娑中,他看到了他的对手——不是铜浇铁铸的成年男人,而是一个比他还瘦弱,看起来风一刮就能倒的女孩。
她和他一样,浑身都被血糊住了,只露出黑压压的,如小鹿一般的杏圆眼睛,区别是他身上混合着他自己和其他人的血,而对方身上似乎只是纯粹的其他人的血。
当女孩握着匕首,一步步走近的时候,司裕介才感觉到巨大的,令人胆寒的违和感。哪怕都是将生死放在战场上的人,司裕介都没有在自己或其他人身上感受到那股感觉。
那种,纯粹杀戮的,仿佛是出生起就被灌输扭曲意志的,杀人机器。
忽然,不知从哪跳出一只黑猫,熟悉而灵巧地跳到她的怀里。
“雪莱……”
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和她身上诡异的气质不同,女孩的嗓音小小软软的,听上去无害而乖巧。
“不要忽然出现啦……我在工作喔……”
虽然这么说,她却低着眸子,轻轻抚摸黑猫的头。
她浑身被鲜血沐浴,周围噪杂刺耳,但此刻,那个人却如此安静地抚摸着猫,眸光干净得不可思议,仿佛灵魂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那时他的哭声不知不觉停住了,愣愣地看着那一幕,这个变化似乎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第一次投来目光,呆呆地眨了下眼睛,也许被他的哭相吓到了。
“是不是搞错了……”她的嗓音迷迷糊糊的,仿佛没有睡饱一样,抱着猫来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小树枝,戳了戳他的脸,“这个孩子,虽然脸上都是血,看起来丑丑的,不过,明明不是野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