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爱的小仆人(2)
如果不是阮珩包庇,管家嬷嬷的藤条都不知要在他身上打断几根了。
松云多少也知道,自己在服侍人的功夫上就是有些粗笨的。
不过天可怜见,对阮珩,他到底是很用心的,十足用心,不过就是天性使然,他笨了些,再怎么用心也做不到别人那样好。
好在阮珩从不吹毛求疵,此刻也是由着松云笨手笨脚地将手炉脚炉弄好,自己顺手拂去了下裳上被松云不小心弄上的炭灰,又用袖子垫着烧得过烫的手炉,坐在那里便显得十分安适了。
“长兄月前分化了。”阮珩忽然说。
“在扬州老家?分化成什么了?”松云有些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还在忙里忙慌地找茶壶和杯子,却被阮珩制止了,大概是怕他在这种颠簸的马车上茶没倒好,先把自己烫了。
大公子阮珵今年已经十八岁,众人都以为他就是中庸无疑了,谁能想到这个年龄才分化,还是在扬州老家。
“坤泽。”
阮珩的声音依旧沉静,松云却惊得掉了下巴。
“啊?那……那那那……那怎么办?”
“母亲带他去外祖家,也是见见舅母们,要尽早定一门亲事。”阮珩说。
阮正业虽有个世袭的公爵,但并没有什么实职。
而江夫人的父亲是扬州知府,虽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官,但胜在人脉极广。
大公子毕竟年龄已经不小,要在短时间内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配,自然是不得不依赖外祖家了。
松云还有些愣愣的,没从震撼中缓过来。
大公子是江夫人亲生的长子,一直是阮家名正言顺的承嗣嫡子,原本将来封世子、袭爵都是毫无疑问的。
但眼下分化成这个样子,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阮家的这份家业将来由谁承袭,这个问题一夜之间也变得悬而未决起来。
松云虽然未必懂这些,但大公子分化成坤泽,将来也就无法在外面建功立业,而多半要困守家中了,这点他是知道的。
但凡男孩子,哪个会想要分化成坤泽呢?
不过,大公子毕竟有他的富贵尊荣,还轮不到小小的松云顾虑。
“那少爷你分化了吗?”松云忽然想到这茬,连忙仰着脸问。
他的面孔虽然长开了许多,脱去了不少稚气,也有了些少年的风采,但眼神里还是有种天真的气息,呼之欲出。
阮珩有些无奈,但他也习惯于松云的迟钝了,便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分化成了乾元。
松云不由得十分欢喜,又有些毫不意外的得意,脸上绽开一笑:“我就知道,二少爷最厉害了,要是说给魏侍君说,他更不知要欢喜得如何呢!”
阮珩是魏侍君生的。
阮正业的夫人江氏,是一个中庸女子,江家与阮家联姻后,便在族中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里,选了这个身为坤泽的魏氏子送到阮家为侧室,辅佐江氏。
时下许多有中庸子女的人家,要与乾元家结亲时,都会用这种陪送坤泽的方法。
江氏身为中庸,生育本就不易,幸而生了嫡长子阮珵和三公子阮璎,而其他的子女都是阮正业的坤泽们生的。
作为一个庶子,阮珩对自己的分化结果显然并无一丝得意。
相反,在长兄的分化状况如此,而三弟又还未分化的情况下,他这个乾元的身份就变得尴尬极了。
江夫人虽然表现得宽宏大度,但世上没有哪个正房太太会甘心看着侧室所出的庶子承袭家业。
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但松云显然没这个心眼。
阮珩忍不住揉了揉眉毛,摆出一幅十分严肃的表情告诫他:“提前告诉你这些事,不是叫你得意的,家里家外,都不许拿兄长跟我分化的事说嘴,跟谁议论都不许,让我听见了,一定打你。”
阮珩虽然并没有疾言厉色,但语气之下的严厉不容置疑。
松云简直被阮珩突然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保证:“我知道了,少爷,我一定不说,打死也不说。”
车内温馨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松云低着头作鹌鹑状,又抬起眼睛偷瞧阮珩的脸色。
阮珩是很少对他如此的,大部分时候都又和气又关爱。
松云有点委屈,又不敢说,很害怕。
阮珩见他这副德行,又心软,觉得自己毕竟太严厉了。
可松云真是个小傻子,三年了也好似光长了个子,完全没长心眼,自己要是不吓唬他,还不知他会怎样祸从口出。
阮珩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他一下,那人就先自己委屈上了。
“少爷怎么一回来就要打人啊,你都从来没打过我呢……”松云在角落里垂着头,嗫嚅着说,手里头还纠结地攥着衣角。
为了来接他,松云今天穿的是新衣服,浆洗得很挺拔,阮珩看出来了。
阮珩知道他想什么,三年都没见了,一见面不说亲亲热热的,反而要吓唬他。
松云多半是生怕三年未见阮珩就换了一幅硬心肠,变成个刻薄的主子,从此要苛待他,要给他罪受了。
“谁说要打你了?”阮珩叹了口气,“说的是让你听话。”
“我听话,少爷。”松云赶忙说,听见他语气和缓,才放松了不少。
阮珩点了点头。
他知道松云虽傻,却是个老实的,自己的话他没有不听的,便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安抚了他几句。
然后,他便从自己腰上解了一个羊脂玉坠子来,递给他。
“赏我的?”松云便又喜笑颜开,脸上的委屈和畏惧很快就消失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