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19)
他说。
“扰了冯小姐的喜事是在下过错,若冯小姐不介意,可……可以……”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可以把你的绣球给我?”
“你说什么!”
好嘛,本来是兴师问罪,没想到问出个好姻缘!
冯小姐抱着绣球直跺脚,骂他胡言乱语,骂他登徒浪子,骂够了转身就跑。留下羞红了耳尖的状元郎。
可虽说是胡言乱语的登徒浪子。
可也是个风度翩翩极温柔的状元郎。冯小姐抱着绣球回家后手就没撒开过,连睡觉都抱着,一直对着铜镜痴痴笑。
路过的爹爹见了都要捂住老脸说两句,“你可别做白日梦了,人家框你的你还信?”
冯小姐就信了这个邪,她觉得那周璞会来提亲,可等了一天两天三四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呸!读书人都是骗子!”
这样想着的冯小姐到了再次抛绣球的那天任命的走上高楼,这回人多了,热闹也多了,她看着高楼下摩肩擦踵的人群反倒高兴不起来。
她还想着周璞。
还想着他红红的耳尖。
她想着想着就要把那绣球抛出去!
“且慢!小姐留步!不对!小姐停手!”
那几日前的状元郎,如今的小周大人,身穿官袍连木笏都没来及的收,挤在人群里扶正了他的乌纱帽。
“冯小姐!不好意思我下朝晚了,现在提亲还来得及吗!”
冯贞低头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目瞪口呆。
小姐什么话都没说。
周璞有些着急了,“前两日朝中事多,周某恳请小姐原谅。”
一个在高楼下扯着嗓子喊,一个在高楼上躲在绣球后偷笑。
小姐抿着嘴二话不说,就把那绣球扔进了状元郎的怀里。
花好月圆,好事成双!
新科状元郎今日又遇小登科,抱得美人归。喜字高高挂,鞭炮震天响,冯贞坐着花轿稀里糊涂的成了状元郎夫人。
洞房花烛夜,周璞挑起喜帕又结巴道,“冯冯……冯小姐,那日求亲是在下唐突了。”
武馆女儿生性爽朗,大手一挥怒嗔,“还冯小姐!我现在可是你的娘子,坐在你的喜床,你再唐突,我都跑不掉了。”
周璞听出了弦外之音,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他坐在冯贞身侧,从怀里摸出一只明月玉佩交到冯贞手里,“我单字一个璞,这块璞玉交给你,以后家里大小事全听你的。”
明月玉佩被红烛照的剔透,就像冯贞盛满春水的双眼,她莞尔一笑将玉佩紧紧合在掌心,“好,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我就把玉佩交给他,叫他做咱们家的璞玉珍宝!”
“娘子说的是,以后无论孩儿无论男女,都叫他阿玉,叫他做咱们家的璞玉珍宝!”
烛火惊爆,我醒过来时驸马也醒酒了。
他说的这段书我只记清楚了前半段。
后来清廉正直的周璞被下了大狱,冯贞挥起自己心爱的长枪自刎,阿玉被送到宫里让公主折磨的事我不忍心记的太清楚。
我只想记住前面最好的日子。
我想让故事从璞玉珍宝那里停止。
看着盐铁使大人腰间的那枚明月玉佩,它的主人近在咫尺。
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污秽不堪的住在对面的小宅子里的,太监。
这块璞玉,该是物归原主的!
第11章 拾壹
十五岁的我并不知道那场宴席是我漫长人生中的一次巨大转折,如果我知道,那么那天晚上,我绝对不会去男宾那桌,不,应该是连那场如同鬼魅的夜宴也不会去。
我拖着沉重的脑袋回来,只看见姐姐妹妹和姨娘们的脸色都不好,她们都恶狠狠的盯着我,就像豺狼盯着猎物,咬牙切齿。
只有娘一个人笑意盈盈,她的笑声不大,可尖锐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像针扎似的听的我都难受。
五姨娘咬的香腮都要鼓起来,她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我当是十姑娘多清高呢,还不是上杆子往上凑,那么久都不回来?”
我听的晕头转向,娘却挥了把手绢把五姨娘堵了回去,说什么小姑娘年轻讨人喜欢,哪像有些人老胳膊老腿练胡旋舞。
练胡旋舞的五姨娘气的马上要掀桌而起却听见爹又在喊我。
“馨儿,出来送客。”
我还没缓过来就又被爹叫走,就着昏暗的烛火我转过身往门外走只听见门里面说着什么,瞧瞧这是什么话?送客!还真是花楼生的闺女,天生什么都会!
“我馨儿什么都会,也比你五姑娘什么都不会的好。”
娘说话诛心,她明知道五姐十八岁了也没出嫁,就这么揶揄人。
我回头看屋里,刹那间已经吵的不可开交,团扇子扔在了地上,手绢也挂在桌角,我娘叉着腰指桑骂槐,姨娘们有的偷笑有的竖眉有的破口大骂,只有嫡母坐在中间搓着佛珠一动不动,她最近突然开始信佛,佛珠不离手人也老了几分,在花枝招展的姨娘中间就像一尊冰冷的菩萨。
“馨儿!快点啊。”
“来了!”
我小跑出门来到爹的身边,可他大手一推却把我推到了盐铁使大人的身边。
盐铁使大人吃了酒走路不稳,他厚重的身子一个劲儿往我身上倒,我扛不住险些栽了个跟头,又被朱麒顶了回来,他们父子二人把我挤在中间,酒气冲天熏的我作呕,我想回头找爹,可爹只拍拍手让我转过去,再看哥哥,他低着头面无表情。
“小馨儿啊,今天来你家吃酒吃的快活得很!”
我的手又被盐铁使大人拉住了,他好像很爱拉我的手,搓来搓去的,让我怀疑是不是他家没有女儿,何至于这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