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22)
“是长高了不少,不用比划了,咱们还是放风筝吧!”
就当是我多想了吧,一提起风筝我就来劲,赶紧把风筝线展开让阿玉给我拿好等风来。
风倒是来了,我张着嘴巴逆风奔跑,可风筝就是怎么都放不起来,最后还呛了一大口风直打嗝,笑的阿玉上气不接下气。
“那要不你来!”
我有点生气,就把风筝线囫囵个都塞给阿玉。
阿玉憋着笑接过去,还叫我别打嗝免的打乱他的节奏。
嘿!我就不信他能放的起来!
结果当翠绿燕子飞上蓝天时,我整个人都不可置信。
“阿玉!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小时候放过啊,我娘爱放风筝,太后也爱放,我就跟着学了。”阿玉的手指轻轻拈着风筝线,嘴里振振有词,“放风筝啊讲究松弛有度,你要是一个劲儿放线或者收线都是不行的。”
阿玉的手臂来回拉扯着,我仰着脑袋看着我的燕子风筝越变越小,好像真的变成蓝天上飞的小鸟。
我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边后退边吵吵嚷嚷说等回家我也要放给五姐她们看,比比谁的风筝高!
可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脚下的福禄绊了一脚,身子向后仰去马上要翻进小路旁的花池。
在我摔进去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天上的燕子落了下来,紧接着阿玉拉了我一把,扑通一声我俩都跌进了新种的牵牛花里。
我还好,倒在了阿玉身上,回头看他,牵牛花展开的花瓣都蹭在了阿玉的脸颊。
“快起来!”阿玉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就去拍我裙子上沾的泥土,表情看上去比我还心疼裙子。
我说没事没事,他说这可是新裙子,脏了多不好,得赶紧洗。
说完连风筝也不放了,打了盆水就给我洗裙角。
皂角和裙摆在阿玉的手里起泡泡,我伸手去戳泡泡,他拍开我的手叫我不要闹。我只能缩回手专心致志看他给我洗裙子。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阿玉好像总给我洗裙子,有次是薏米粥撒了他帮我洗,有次是我兜了煤炭过来他还帮我洗,好像我的裙子除了小红给我洗过,就是阿玉了。
“怎么了半天不说话?还打嗝吗?”
阿玉听我这么安静,边搓着裙角边抬头看我。
我正盯着他看,没想到他会猛的抬头,一时间我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
刚刚摔到花丛里时,一朵小小的牵牛花挂在了阿玉耳边还没来得及摘掉,阿玉家的牵牛花开的很好,像倒挂的绯色风铃。
绯红色的花瓣边缘轻轻蹭着阿玉的眼尾,像是在他耳朵里开出了一朵小花,在安安静静地听人讲话。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触摸风铃的花瓣,可指节却蹭到了阿玉的耳畔。他看着我,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细腻的花瓣在我指腹中间磨蹭,连带着阿玉的耳尖一起,在我的指尖磨蹭。
我摸着那朵小小的绯色花瓣,就像在摸着阿玉的侧脸,他看着我,好像也感觉到了我手指的温度。
春风从我摩挲的指间缝隙溜走,好像吹响了牵牛花的铃声,阿玉像是听见了一般,忽然侧开了头。
他的耳朵从我的指尖离开,我清了清嗓子结巴着说,“你耳朵上挂了个牵牛花。”
“噢……”他用手臂胡乱拨掉。
牵牛花落在地上,我看见阿玉通红的耳尖,不知道是不是我染上去的颜色。
我想那应该是我染上的颜色吧,抱着风筝回到家,姐姐们叫我放风筝我也没了心情,偷偷回到房间铺开画纸想起了那朵牵牛花。
我想把牵牛花画下来,可动笔之后才发现我画的分明是阿玉。
低头借着绯色的晚霞看去吓了一跳,原来阿玉的样子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即便我是恍恍惚惚的提笔,可是他的眉眼和酒窝竟然分毫不差的跃然纸上。
夜晚前的最后一缕晚霞溜进了窗机,它们攀上我的画纸,攀上了阿玉的耳尖。
我怔怔的望着,才晓得自己没有赤色的颜料了。
晚钟突然敲了一声,我一下醒过神来,打了个冷颤,手忙脚乱的将画纸卷起来藏到床底下。
第12章 拾贰
最近我的朱色颜料用的很勤,因为我总想着能调出阿玉耳畔的颜色。
不是绯色,不是茜红,更不是石榴色。
我记得十五姨娘说过小百合的底部有淡淡的红色,想着她肯定对色彩敏感,便偷偷去问她。
其实也不是偷偷,下午偏偏天公不作美,下了瓢泼大雨总看着没有停的意思,我就只能收了画纸躲在廊下,瞧着十五姨娘绣花。
虽说雨下了,可天气也闷热,十五姨娘低着头,细密的汗珠就结在她嫩白的脖颈上,再加上她苍白的双唇,显得她整个人十分憔悴。
估计是被那些多嘴多舌的姨娘们咒的吧。
非说人家身子弱生不下来孩子,十五姨娘怀胎不过两月,已经隐隐感觉气血跟不上了。
她手中的一对鸳鸯就差一对招子就可以绣好,我眯着眼睛看着眼睛疼,扭头看了看回廊外,鱼塘被大雨掀起的水汽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把我们闷在里面憋的不行。
“十五姨娘,你脸红过吗?”
“什么?”
她抬起头,又低下头眼波流转,她咬着嘴唇想了好半天。
奇怪,有没有脸红过需要想这么久吗?还是十五姨娘已经很久没有脸红过想不起来了?
正当我以为她不准备回答时,她轻轻说了两个字。
“有过。”
我再看她时,她已经红着脸抬起头看向廊下,廊檐下垂落的雨滴就像一道水帘蒙在她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