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102)
那柄长刀就像十年前在边塞吹过的风,马上就要落在头顶了吧。
在长刀落下的寒光转瞬间,一柄利刃犹如闪电破门而入,硬生生砍断了刀背!
曹忌冲进来动作没带一刻停歇,招招死手,破风利刃从团练头顶划过,就差一寸就砍断了脖颈的动脉!
“曹忌!”
鲁辟顶着曹忌的利刃由怒转笑,瞳孔里的火星好像要把对方烧成灰烬。
“你今日为一娼妓如此,官路怕是走到头了。”
曹忌握着刀柄的手腕青筋暴起,“我看是你的官运要到头了。”
“笑话!老子十六路团练会看着你们大厦倾颓的那天!我今日就算要不到证词,你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呆太久,官场站错了队难保你最后留有全尸!”
鲁辟上前几步握紧了曹忌的刀刃,“睁着眼看新皇登基的人,是我鲁辟。”
他说完踢开已经断成两截的长刀,怒火冲天地提袍离去,与之离开的还有围馆的士兵已经官府上下人等。
曹忌扔了利刃脚下打滑,低头一看是满地的鲜血。
华雀珍鹭欢鹂都跑了上来,紧跟其后的还有赵明熙,他们见曹忌拦腰抱起将近不省人事的烛鸳,脚下已经乱了步伐。
指挥使连佩剑也不要了,直把人抱到床上,紧握的手松开全是鲜血。
“先止血!快给我拿绷带来。”
已经顾不上回避不回避的,曹忌把烛鸳的里衣撕开,赵明熙在外面烧热水,华雀带着两个姑娘赶紧上药止血。
几个人的手覆在一起都是冰冰的,可是烛鸳的皮肤凉,她紧闭着双眼皱眉疼地已经哼不出一声,珍鹭给烛鸳擦汗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擦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还是烛鸳的汗。
欢鹂一刻不停地叫烛鸳的名字,喊到最后已然哑了嗓子痛哭出声。
“烛鸳!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欢鹂,我们都在这儿,大家都回来了烛鸳!”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华雀颤抖着声音按住欢鹂的肩膀,她紧盯着被鲜血渗透的纱布问曹忌,“指挥使大人,你沙场经验丰富,现在止血效果甚微,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一向冷静稳重的曹忌抱着怀里的烛鸳,看见血迹斑斑的木钗被烛鸳紧紧卡在指尖,突然眼前一阵恍惚。
“指挥使大人!曹忌!”
华雀的声音适时想起,曹忌终于恢复了冷静。
“现在必须要有东西把命吊着,止血的过程中才不会有危险。”
什么东西能把命吊着?
“我有!人参可不可以!我带着呢!”
欢鹂实在庆幸,她以防万一,幸亏把徐阿嬷送给她的人参带在身上。
她慌忙拿出把整根都给了曹忌。
价值千两的人参,可是上等的贵品,就算是气血殆尽的人,也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这边含着人参,那边继续止血,折腾了总有足足一个时辰,烛鸳的脸色终于变了过来,可也是昏睡过去,见不到大家。
风雪夜实在不平静,除了曹忌在里面守着,大家还是都退了出来擦擦眼泪擦擦汗歇一歇,每个人都喘着气愣神。
在他们之中除了曹忌谁还能见过这么多的血,等洗手时才发现一盆水都变做了血水。
太可怕了。
争名逐利的血腥味他们算是在今晚尝到了。
华雀劝欢鹂冰天雪地还是等明天一早再回去,可是欢鹂执意要走。
“我是偷跑出来的,万一让嬷嬷们知道恐怕要牵出好多事端,放心,我是坐着暖轿来的,不碍事。”
她裹紧今天世子刚送来的狐皮大氅,拉着阿茴回别院,珍鹭华雀将她送到门口叫她小心身体。
许久不见,有千百句话要说,可今天不是时候。
三个人依依不舍,欢鹂叹了口气先行上了马车,露出酒窝笑意盈盈安慰大家,“改天,改天我回来咱们好好说话。”
风雪掩盖了车辙,黑马打了个响鼻艰难前行。
阿茴坐在马车横架上,捂得暖暖和和地看路,她缩成一团今晚也是吓着了,说什么晚上也得跟欢鹂一个被窝睡。
“姐姐,今晚咱们俩睡吧,好不好?”
风雪声大,把阿茴发颤的声音都掩埋,她唤了几声没人应承便不再唤了,等到了别院再说。
临近别院,阿茴先跳下马车,偷偷打开别院的后门,去掀马车的帘子。
夜里没有灯笼看不清,阿茴大声唤了几句姐姐没有反应,车厢里黑漆漆的,她用手去摸,竟然湿湿黏黏的!
“啊!!姐姐!姐姐,你羊水破了!”
听到惨叫声的两位嬷嬷提着灯笼连忙赶来,照亮轿子里欢鹂抱着肚子已经死死闭着双眼。
两位嬷嬷这才叫来其余的奴仆把人手忙脚乱地抬进了后院。
姗姗来迟的郎中瞧了瞧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成了不成了,得拿人参吊着,产妇没有力气孩子会掉的!”
人参……人参!
小小的阿茴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最后瘫坐在地,对着帷帐里匆匆忙忙的人影竟说不出一个字了。
人参,在刚刚,已经给烛鸳用完了……
第23章
【欢鹂】
那晚欢鹂中途醒过一次。
是被生生疼醒的。
她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疼。
她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阿茴抓着她的手号啕大哭。
渐渐的,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可灯火还是那么暗,暗到她已经看不清自己身下湿漉漉的一片究竟是什么。
短短一瞬,她看见帘帐外两位嬷嬷的身影,又黑又高却一动不动。她小时候听徐阿嬷讲故事时说过,黑白无常索命就是这样站到床边等人咽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