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44)
她要去找黄慎之。
珍鹭很明白,这些证据汇成状纸肯定是万无一失,但关键要看谁递状纸,若是笼馆的人自己递,没名没姓官老爷肯定不会理会,但如果是黄慎之这样的新晋举人就不同了。
她要试一试,试试黄慎之到底是不是书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分明的正义人。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笼馆的后门已经上了锁,以前都不会锁的这么严实啊!
“上次梧桐跑了去报官后,就锁了。”
正当珍鹭对着一把重锁急的汗如雨下,华雀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她猛的打了个冷颤连揣在怀里的方子都差点掉到地上,珍鹭吃不准华雀的态度所以她有些慌张,想赶紧编出个理由搪塞过去,半个笼馆都在华雀手里管着,她一定不会……
叮叮当当一把钥匙被掏了出来,华雀捏出其中一把,慢慢经过珍鹭身侧,竟然把后门打开了。
一扇门被华雀轻而易举推开,后门的街道还冷冷清清,却是真真切切地让珍鹭走。
珍鹭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锁,又看着华雀,说不出话来。
“你……”
“去吧。”
“你知道我要干嘛去?”
华雀抬头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半个笼馆都是我管着,还有什么不知道?”
珍鹭咬了咬嘴唇,她看向后门的街道,紧了紧怀中的那张救命的证据,她怎么都想不到到头来会是华雀帮她开的门。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你跟徐阿嬷本质是一样的。”
从小到大,华雀虽然对她们都很好,没为难过也不怎么下重手打骂,可是危及到笼馆利益的原则问题,华雀是断断不会松口,这与徐阿嬷是一样的,所以珍鹭亲近华雀,却从来没有交心过,因为华雀的资历久,她想的事情肯定与她们都不同。
但没想到……
“或许我转了性呢?”
华雀站在门里,她歪头看了看馆外的街道扬了扬下巴,“早去早回,别让人发现了。”
原来一个人转性这么容易?
或者说,这个人的性格本就是如此。
珍鹭感激的看了眼华雀,她头一低就钻了出去,临走时珍鹭深吸一口气对华雀郑重其事地道谢,这件事非同小可,别看只是一张小小的状纸递上去,但如果成功了,笼馆的天都有可能变了!
“梧桐说是你让他叫大夫把这些都留下的。”
华雀没有说话,她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摆了摆手将后门重新关上,这一早上珍鹭干的所有事情她都装做没看见,或者是已经默许。
但是华雀在关上门时,突然说了句毫无相关的话。
“如果你去找黄慎之,他答应了,也不要……”
“也不要什么?”
隔着一道门,珍鹭只能透过门缝看见华雀的侧脸。
“这世间好心的人很多,但一直好心的人从来都不多。”
华雀说完便离开了,她对黄慎之没有任何评价,只仅仅说了一句。
可这句没有让珍鹭听进去,她现在满心都是递状纸的事,根本没空细细琢磨其中意味。
黄慎之头天晚上是在画舫睡下的,得知珍鹭要来便早早梳洗,把人带进了内室。等珍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过一遍后,他开始认认真真地看那张单子。
珍鹭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黄慎之都没有说话,她有些心慌了,她害怕新晋举人不愿意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这可是新晋的举人啊,下半年还是要进京赶考的,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付之东流……
她有些动摇了,攥紧了手绢,挤出一丝笑容,“黄公子如果您觉得为难……没关系的!状纸我可以自己写,只求你能帮我递一递,阿昌的死真的很无辜,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做,我会觉得自己变得跟……”
因为你快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梧桐质问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朵里,珍鹭不能装作听不见的回避,如果不是这一句,可能她真的有一天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连华雀都放自己出来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如果黄慎之害怕,她不怪他,只当自己看错了……
“我不为难。”
黄慎之合上药方,清早的气息让他分外清醒,他可以向珍鹭斩钉截铁的说这份状纸他会递,不光会递,状子他都可以写。
“我黄某虽不是书中所说的大义之人,但起码的恻隐之心还是有的,虽然我不认识阿昌,不像你们的感情那么深,但是我明白一个小姑娘白白枉死的凄惨,如果这点忙还帮不上我进京考试都会觉得惭愧。”
心结突然打开了,先前觉得闷热的画舫都敞亮起来,珍鹭望着黄慎之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不,不应该是石头落下,应该是有喜鹊要从脑门里飞出来。
黄慎之刚刚说出的每句话都打动她的心,不光是黄慎之会帮忙,而是黄慎之不是为了自己来求他才答应,而是他真的有恻隐之心。
珍鹭可以相信,这件事无论是谁来说,黄慎之都会答应。
自从认识黄慎之后甜蜜之余的担心都在今早消除,她重重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幸好。
幸好他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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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鸳】
“然后他就说啊,让我回来等消息,他明天就会去递状纸。”
珍鹭端着烛鸳的药碗说的好激动,她说着,仰头看着床帐子,好像就能看见黄慎之笃定的脸庞。
烛鸳跟珍鹭一同看着,好像已经看见了状纸。
她这两天一直病着,烛鸳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又病了,搞得徐阿嬷好生不满,连药费都出的不情不愿,都是珍鹭盯着把药煎完,亲自端来给烛鸳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