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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鸟图鉴(7)

作者: 项二 阅读记录

“呦小鹭儿这就等不及啦?可惜老头子我体力有限,快不了啊!”

章大爷确实没有说谎,他喘的厉害,爬到三楼时还险些摔了一脚,惹得楼下众位看客哄笑,“老章别急啊,当心把人家珍鹭姑娘摔着!”

原来,作为一个娼妓就是这般体验?

珍鹭把头埋在章大爷的怀里,咬着牙只得闭上眼睛,她总算意识到,一个娼妓的身体从来不属于自己,自己的脸蛋,四肢甚至那些私密的部位,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相看的。旁人不会感到羞耻,只会评价好看或是不好看。

“小鹭儿的脊背可真真是白皙滑腻啊。”

章大爷把珍鹭抱回包厢,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地上的软垫里,让姑娘靠在其中,自己则是缓缓地抚摸上珍鹭的脊背。

包厢早已点好了七支红烛,此刻已是不着丝缕的珍鹭趴在厚厚的软垫中,冰凉的缎面摩擦着她的双腿,她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却被章大爷捂住了双眼。

到底是没经过人事的新娼妓,被这么一弄害怕的险些要叫出声,又被章大爷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听话,不要睁眼,小鹭啊,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珍鹭本以为这一夜,只要自己闭着眼,咬着嘴巴,只要乖乖的躺在床上就会过的很快。明明华雀说过,新娼妓笨拙一些也无妨。可她偏偏没想到,这一夜过的是这么漫长,客人的花样是这么多,让她眼里边含着泪,边数着窗外的星星什么时候落下。

蘸了墨水的毛笔点在宛若宣纸的白皙脊背上。

悉悉嗦嗦,像毒蛇缠绕。

“小鹭儿……你,你说,我写的……是什么诗啊?”

章大爷的动作很快,因为太过激动整个人都压在了珍鹭的脊背,狼毫在脊背上信马由缰,墨水顺着腰窝淌下,流进缎面金线的缝隙里。

珍鹭原来觉得墨香味是人世间最好闻的味道,现在闻起来只会让她浑身颤抖。

她口里断断续续的说出的诗句,原是形容春花秋风,可是当男人趴在自己的身上,嘴里带出的酒气灌入耳朵时,珍鹭说出的每一句诗词都变的支离破碎,肮脏不堪。

“你……你说啊!是什么诗?我写的是!我写的是什么诗啊?”

我写的是什么诗?!

清早,扫落叶的声音照常响起,四楼厢房的门终于打开,穿戴整齐的章大爷满面春光的从暖阁里走出来,精神抖擞。

他对前来送客的徐阿嬷点头笑了笑,额外掏出了一定银子。

珍鹭的裙子脏了,沾满了墨水,本是好看的湖蓝色,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和了稀泥的脏渠。

“去洗澡吧,昨晚表现不错。”

好像只有在章大爷手底下过了一遍,笼馆四绝才算能在徐阿嬷这里过关。

她带着几个龟奴动作麻利打扫房间,晒褥子的晒褥子,洗床单的洗床单,当昨晚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床单拿出来时,珍鹭穿着脏兮兮的裙子站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就干呕起来。

呕的眼泪都结在脸上。

太脏了。

她只能拖着酸麻的双腿,扶着栏杆一步步从四楼挪下去,每挪一步都是奇怪的痛感。

现在还是辰时,距离夜幕降临,还有六个时辰。

天总会暗,那些客人们总会来。珍鹭逃不过,谁都逃不过。

她抬头看看难得的晴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双腿一软坐在楼梯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引来了徐阿嬷,可阿嬷站在四楼也只是冷冷地瞧了一眼不说其他,其他的龟奴更像是没看见似的,见怪不怪。

笼馆里的新娼妓,总是要在第二天早上哭一鼻子的。

珍鹭坐在楼梯上一直哭到麻雀都出来觅食,踩在初雪里叽叽喳喳的找黄米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抹着眼泪艰难起身,等她重新站起身时才发现楼梯拐角一直躲了个小龟奴。

那小龟奴十二三岁,缩在楼梯下正拿了本掉页的书,偷偷摸摸地看,被珍鹭发现后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你看什么看!阿嬷不是叫你去洗澡?”

这小龟奴是总在笼馆门口扫梧桐叶的,徐阿嬷给随便起了个名字,就叫梧桐。

脾气貌似不太好,所以总是被那些个大龟奴手脚招呼。

对这么个小孩儿珍鹭本不想理会,双腿的疼痛已经没办法让她站太久,可当她看见这小龟奴手里拿着的书册竟是自己的时候,一晚上受尽的委屈扑面而来,也不怎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梧桐的脸上。

“你怎么学不好!还偷起我的书来了!”

掉页的书册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这下散落的书页更多了。

捂着脸的梧桐怒目圆睁,看看破碎的旧书,又不可置信地看看珍鹭,竟冲她啐了一口,“呸!我就偷了怎么样?我还嫌脏呢!真是脏死了!”

脏?

脏……

写满诗词的书页跑进了珍鹭的裙底,那些簪花小楷撰写出的诗句整整齐齐的印在自己的脊背上。

脏?

珍鹭扶着后腰,靠在楼梯上,突然笑了。

她笑是觉得,自己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那个小龟奴说的真对!

华雀

犹如七层宝塔的笼馆,塞满了几十个姑娘和龟奴,大家都知徐阿嬷,可也要对四绝之首华雀毕恭毕敬。

她是梅州嫖客最向往的神女,是徐阿嬷最看重的孔雀,也是笼馆姑娘最“崇敬”的先生。

大部分新进来的小姑娘都要在她手底下学一遍规矩。

即使是最顽劣的小妹子,见识到夜晚的花孔雀,都对她有了神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