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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鸟图鉴(79)

作者: 项二 阅读记录

徐阿嬷说的掏心掏肺,她确实说对了,说准了欢鹂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实。

那就是她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世子都不知道,她从小就是笼馆的鸟,被人安排,顺其自然的惯了,活该被徐阿嬷养成了最天真烂漫的黄鹂。

可是离开笼馆呢?

世子对她那样好,还有了两人的孩子,这一切对欢鹂来说是极其陌生,她给不出任何反馈。

不像珍鹭会义无反顾地喜欢黄慎之,华雀对赵明熙的保持距离,还有烛鸳对曹忌的小心翼翼。

只有欢鹂,稀里糊涂地,只感觉这世间在飞快地变样。

孩子是什么?

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生出后会开口叫她娘的骨血。

她都体会不到。

只有徐阿嬷给她了答案。

“孩子对于一个娼妓来说,是她身上最干净温暖的东西。我不配做母亲,可是你能,世子是那样的疼爱你,将来你生出孩子,最宝贵的不是这个孩子带给你的荣华富贵,是你与世子的家,是将你们二人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家。”

娼妓生来就是寂寞的笼中鸟,只有挣开牢笼飞向族群,才是归家啊。

欢鹂抱着虎头帽子,难以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徐阿嬷的嘴里说出。

不贪图富贵,不攀附权势,肺腑之言下流露的全是一个可怜的老娼对一个普通人的向往。

那双虎头鞋真的很可爱,鞋头的小老虎圆滚滚的,贴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好像都让冰凉的肚皮有了些温度。

欢鹂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厚礼”,她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时还是转身对瘫坐在原地抹泪的徐阿嬷弯了弯身。

“阿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还是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纯粹的关系,你只把我当女儿疼,我还是会把你当作母亲那般尽孝。

可徐阿嬷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只说:但愿如此吧。

欢鹂走了,又一次离开了笼馆。

老龟公郝伯听见馆外的车辙响动后才从徐阿嬷的里屋出来。

“你怎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的事儿都讲给她听了?”

晌午的太阳终于被乌云遮住,厢房里的阳光都少了许多,徐阿嬷在阴影中擦干净了脸庞昂起了脖颈,“不把旧事说道说道,还怎么拉拢那个小黄鹂?”

郝伯听罢竖起了大拇指直说徐阿嬷厉害,真是手段了得。

徐阿嬷冷哼一声,收起了她那副小箱子,“如今珍鹭算是与华雀翻脸了,欢鹂又被我感动,她们一个两个,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回到我的手掌心?”

“是啊,您三言两语,把这几个小的就整顿一番,实在是高!这眼泪也着实唬人,演技逼真到让欢鹂那丫头的眼眶都红了呢!”

郝伯佩服的五体投地,漂亮话说了一遭又一遭,徐阿嬷坐在厢房晒不到日头的角落里听着,她斜靠在窗几,咬着嘴唇冷笑一声。

“你怎知我刚刚不是真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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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鸳】

“团练今晚军务缠身,不能来了,烛鸳姑娘就不必等了。”

临近黄昏时,有个军营里来的给烛鸳打了声招呼。

可鲁团练身边的小兵烛鸳见过,并不是此人,等来者抬起头时才发现,竟是曹忌身边的。

那人抬头抱拳,说完前半句后,抱起拳来郑重其事,仿佛接下来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我家大人,晚上想邀请姑娘一聚。”

烛鸳眨了眨眼睛,她站在笼馆门口四周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莫不是曹忌又让她做些什么?在笼馆里已经不好说了?

烛鸳深吸一口气,只能去禀明了徐阿嬷,晚上等着曹忌来接。

几乎是刚入夜,月亮的轮廓刚刚看清,曹忌派的马车就来接人。

马车灰扑扑的,很不起眼,随行的也只有一个普通士兵,这要是走在街上,不打着灯笼仔细照可都注意不到这是曹指挥的轿子。

烛鸳越打量越觉着曹忌这回是有要事要说,她认命地钻进轿子里心中忐忑,烛鸳拒绝不得,只期望曹忌给她交代的事情别太棘手就好。

坐在轿子里烛鸳也不敢掀开轿帘,只听着外面的声音从不绝于耳的叫卖吵闹变成寒鸦啼鸣,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起来,烛鸳忍不住还是探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高悬的月亮,今天的月亮还真是亮啊,亮到让梅州的孤山都不是那么黑漆漆的。几只布谷鸟停在树梢上梳,乘着微风自然闲适。

被带到这荒山野岭,烛鸳本该是心慌的,可是坐在曹忌的轿子里再看看周遭夜景,倒怎么都紧张不起来。

“姑娘坐累了吧,马上就到了。”

怎么今天这么客气?

这得是有多难的事儿要交代给她呀。

烛鸳有点烦躁地放下轿帘,肚子也饿了,身上也乏的很。她换了个姿势轻轻叹了口气,可叹口气的功夫便听见有潺潺的流水声在马蹄声的缝隙里钻出。

紧接着车轮停了下来,那位小哥下马掀开轿帘,抬眼笑了笑,“到了姑娘。”

浅灰色的轿帘掀开,一股温热的水汽就扑在烛鸳的脸上。小哥点燃了灯笼立在一旁等着她下车。

等烛鸳慢慢下了轿子才发现他们停在了一处野湖边,野湖最窄处有一座不大的石拱桥,桥下听着一艘渔船,里面还亮着橘色的灯火。

藏在桥洞下,倒把黑漆漆的湖面照的波光粼粼。

周遭安静的让烛鸳都能听见小哥手里的灯笼烛爆了一声,小哥扬了扬头,点点船舫,“我家大人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曹忌挑的地方还真是好,夜色静谧,一处小野湖都被周边杂草挡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桥下听着一叶小船拨动了水声,还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