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46)
他想知道的缘由,她没法说出口。但她很努力,想要搏一个出路。
也快要有出路了。
于是,她与他说,“日久总会生情,何论郎君又这样好。妾不否认也动了情,心悦于郎君。但是郎君再容妾缓一缓,待到情浓意满一切自然为知,如水至渠自成,瓜熟蒂自落。妾希望能有一日,妾对郎君的爱,能同郎君对妾的爱一样多时,我们再……”
妇人雪白的面庞泛出浓烈的绯红,晚霞一般艳丽,鸦羽长睫垂下又抬起,眼似一汪春水脉脉,“郎君,妾保证,不会太久的。”
崔慎看她半晌,沉默不语。
“郎君,缘何不说话?”
崔慎目光不移,依旧凝在她身上,又片刻蓦然笑了一声,抵头靠在榻上,无奈叹声,“你都说到这份上,我说甚呢?”
“我与你道个歉吧。”他蓄力过久而不得散,面色有些苍白,双颊透着些许病态的潮红,连着气息都不太平顺,缓了缓,吐出一句话。
原也不是病,排遣便可。
韦玉絜对上他的视线,身子挪近了些,伸出一只手欲穿过他半散的衣袍,但被他一把扼住了。
“你最好以后能给我一个圆满的说法。” 崔慎被磨的半点脾气都没了,他低着眉,似笑非笑,“出去,容我一人待会。”
两扇门扉合上的一瞬,韦玉絜望向男人身影,心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确实没有太久,这年六月里,韦玉絜依旧来小慈安寺探望华阴。华阴给了她一枚玉令。准确地说,是半枚。
显而易见,这是由一方巴掌大小的玉牌上下分割成了两半,按反面纹络,她所得的是下半块。
因为这半块的背身图案是龙尾,未见龙头。
“龙头在阿襄手里,作为她出阁之礼,上月我送给她了。”华阴手中还捏着另一个玉牌,她细细抚摸着上头的凤凰,话语缓缓而来,“一共是龙凤两枚玉令,分我和皇兄共同执有,可调兵,可谴将。如今皇兄的一分为二,分给你和阿襄所有。她就要嫁入晋王府,你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她。”
韦玉絜握着那枚玉令,心中难免激动,只面上未显,温声道,“阿母的意思是,阿襄有难,女儿可以执令直接传人,不知可有数量限制?如遇紧急关头,可是需要回来阿母处,与您手中玉令合二为一,以调更多人手?”
“龙凤令同等权力,皆可随意调派人手。” 华阴摇首,“只是你和阿襄如今分符执手,你的是死令,需要待她唤醒。”
“阿母的意思是,只可阿襄执令传我,我不可私自动用此令?”
华阴笑道,“她是主,你是臣,自然如此。”
韦玉絜恭顺颔首,“女儿明白了。”
只要信物离了华阴手中,只要晓得去处,她总有办法套出来。何论,对付李襄总比对于她的母亲要容易许多。
韦玉絜这般盘算着,却不想仅两个月后,八月廿二晋王大婚之日,李襄便出了事。
天子因久病在榻,不好离宫,遂在在宫中受了儿子儿媳的跪拜后,亲送新人出麒麟宫门。
之后便由太子在晋王府中主婚,然华堂行礼,新妇奉酒,太子代君饮下,未几却毒发当场。
第25章 设局
太子是储君,对其下毒,无异于谋逆。
太医来得也快,当即救治,索性抢回一条命,由亲卫护送回太子府再行后续医治。而晋王府外,已经被围得铁桶一般。
乃太医救治储君同时,在场参宴的大理寺仵作崔悦同太医监共同查验太子前后饮食,最后在新妇晋王妃奉上的酒樽余液中发现了残毒。
如此晋王妃李襄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只是区区一介妇人与之无冤无仇,如何会对储君下手?若储君薨,此间最大的得利者便是晋王,这样想仿若一切便都合理了。
但这般众目睽睽,实名下毒,晋王夫妇未免儿戏了些。且这会太子虽中毒甚深昏迷不醒,但并没有薨逝。一口气的存息,便是天差地别。这样捋来,仿若又很不合理。
围困晋王府的兵甲出自东宫门下,以救驾储君为名,要求交出晋王妃李襄由刑部处理。晋王府本身的亲兵则以护帝子为名,亦赫赫守在王府内,不许外人踏入一步。晋王更是将王妃挡在身后,只道除非天子发令,否则欲擒王妃且先擒他。
剑拔弩张,局势就此僵持。
府中尚有参宴的高官权贵无数,兹事体大。
一个时辰后,太极宫中就传出了两道旨意:一、由大理寺联合都察院联查此案,御史台督之;二、此事发两日间,全部参宴人员不得离开晋王府。
大理寺卿如今正是韦渊清,当下即换官袍,传功曹,连夜过筛席上人。
待翌日天明,以晋王妃奉太子之酒樽为中心,已经将能够接触酒器和饮食酒水的人,从汤令官到考工令到传膳奴仆最后至试毒侍者,所涉人数二十二人,全部初审毕。最后剩十二人尚有嫌疑,则由督察员查其身份背景。这日午时时分,督察清查后,剩五人嫌疑最重,分别是掌器皿的正副器丞,传膳奴仆二人,还有一位验毒侍从。后皆入大理寺待审。第三日,审出施毒者,正是这位验毒侍从林氏。
林氏验毒又下毒,道是太子当初还是八王时,纵其门下幕僚强抢了自己的胞姐,使其惨死。其兄曾向刑部申冤无门,后曾拦八王车驾递状纸,却不想八王不闻不问,直接将其视为刺客拖去道边暗巷暴打至死。
大理寺遂按照口供传人,太子座下幕僚张凤之面对大理寺、都察院二司联审,御史台同堂听审,如此严法昭昭,兼之储君久昏未醒不理事,终于抗不下压力,认下昔年强抢民女之罪。如此口供对上,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