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52)
原本二人离开外出时,之前的管事和校尉都来再次查检过,直到熄灯,一切正常方离去。如今她们二人离开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自也无人回来过问。
本来悄悄回房,便算躲过一截。
然韦玉絜这样一出声,本就因外头围捕重新打起精神的兵甲,纷纷往动静处赶来,追着血迹赶至琼华苑。
“姑娘,我们怎么办。” 尚未点灯,只合了门,青鹄急如热蚁。
韦玉絜喘得不行,只半倚在榻上,越过她看见外头前来保护自己的兵甲已经举着火把入内。
“快,先在我右臂伤口刺两刀,盖去原本的箭伤。”
青鹄这会完全将她视作主心骨,抽匕首听命上前,第一刀韦玉絜尚且忍着,原本青鹄手下也快,这会更不顾外头敲门声,声声唤着“夫人”,只举刀刺向第二刀。
却被韦玉絜猛地一推,只觉面上一轻,似皮肉脱落,尚且恍惚间,手中刀被夺,右臂被利刃擦过,连皮带肉挑起鲜血淋漓。清鹄尚且混沌中只本能反应出手反击,一掌将韦玉絜震开,夺来她落在地上的匕首。
一声凄厉的“救命”声便是这个时候从韦玉絜口中喊出来的。
外头兵甲闻声破门而入,火把高举,便见妇人柔弱不堪,捂着臂膀半身血染跌在地上正要爬下门口求救。
而一个身着乌衣劲装的女子,正手持滴血的匕首,横眉怒目欲要捅向韦玉絜。
无需她死战带她回府,墙角崴脚闹出动静,命她刺伤自己,又反手刺伤她激怒她……此间种种
,原是妇人早就谋算好的。她金蝉脱壳,自己成了她的替死鬼。
然而即便想清楚这一切,此时此刻也是无用了。
匕首堪堪在举起时再未落下,女子后背腰侧皆被被兵甲长刀穿过,只直挺挺跌下去再不能吐出一个字。
而一汪鲜血喷在妇人身上,激起她更恐慌的喊叫。
在喊叫声中,她缩成一团,将手中捏着的一张人皮面|具施力捏碎,混在满屋的血迹中。
一会侍者就会来洒扫,无人会发现。
“青鹄……”她蜷在墙角,似被吓得破了胆,神思混乱,不许任何人碰她。只在那处喃喃自语,诸人便也不敢围上去,确也发现她近身的女侍不见了。
“青鹄,青鹄被带走了!”直到小半时辰后,崔慎回府,她扑入他怀中,终于痛哭出声。
入了别院的有两个人,既然三司监控中,她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知晓。如此,且把人数配齐了。
一个死在了这处,一个想抓御史夫人作人质却抓错了人,把她的侍女掳走了。
她在崔慎怀中睡过去的时候,将这晚的事前后捋平,闭眼时便冲他笑了笑。
却见他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概是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她将手垂下来,想摸一摸他的小腿,奈何他把她抱了起来,一瘸一拐去了隔壁暖阁,她没有摸到。
遂扭头靠在他胸膛合了眼,心道,你慢些,别摔了我。
第27章 大梦
韦玉絜右臂的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大夫止血上药交待了一些饮食忌口和保养事宜后,重点诊治了她的左臂。
她的左臂时而僵麻时而抽搐,疼痛难忍中连累右臂伤口反复裂开,流血不止。三月仲春,原不是她旧疾发作的时候。且这两年崔慎将她照顾得很好,即便是秋冬寒凉时节,她都极少复发。
徐大夫同从宫中请来的太医一道会诊,推断应是当夜躲闪贼人撞到重物或是用力推搡所致,是故又重新研方调配。
如此,直到四五日后,她的伤势才稳定下来。又因右臂数次裂开,人便一直发着高烧,浑浑噩噩不得清醒。
韦玉絜是有意识知觉的,即便她在昏迷前一刻努力掩盖住了自己的行迹,但心中多少还是忐忑,直到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她方放下大半的心。
显而易见,当下无人疑她,否则前朝余孽扰乱朝纲意图复辟旧朝的死罪,掌权者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何论还赐太医救治!
而她还有一处不安,乃是记挂着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令。
当夜在府外围墙边青鹄将玉令还给了她,后回去琼华院寝屋实在紧迫仓促,来不及收纳,只将它随手塞在玉枕下。如今那处被清扫整理,外堂溅了血迹,内寝当不会有人随意进去。且就算无意掉落被人捡起,都知是她坏了一半的玉佩,当是无人敢拿。但没放踏实,总是心有余悸。
奈何身上失力,张口发不得声,如此只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凝神修养,以图早日清醒。
只是在昏沉不明的十余日中,她眼前人影来去,耳畔低语纷纷,除了一直守着她的崔慎,头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她的父亲韦济业。
是在出事后的翌日上午,她左臂僵麻酸疼不能控,头一回扯到右手伤口,时值诸人惊慌按住她,韦济业便是这个时候被人引入屋子的。
崔慎闻他过来,返身至门口迎他。只用麻布粗粗擦拭后的双手,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和一点泼洒溅到的汤药水渍。
“岳父!”崔慎低声唤他。
韦济业点点头,目光从他手上移过,往内寝走了两步,隔着医官和侍女看榻上的女郎。待她被控制安顿好后,诸人散去,他便在床榻坐下来。
崔慎让他坐的。
崔慎说,“我去外头问问大夫玉儿的情况,您陪着她。”
韦玉絜这会神思稍定,想把崔慎喊回来,让韦济业出去,但发不出声。只眼睁睁看着那袭模糊的身影离去。
他合门的声音很小,但韦玉絜还是听到了,似心头被敲了一下,闷堵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