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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72)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韦玉絜巧笑倩兮,温温柔柔躺下来,卧入他臂弯。

男人的手在雪肤凝脂上游走,锋锐喉结滚动,身子像铁般滚烫,到最后却没有舍得再碰她。

他说,细水长流。

细水长流。

多好听的一个词。

韦玉絜在心中咀嚼。

只是过了这晚,还有明晚。

欢好日复一日累叠,恩重情浓爱意长。

再好不过的事,然于韦玉絜却是朝朝暮暮的煎熬。

她除了用药别无他法。

原不止崔慎喜欢,她也喜欢。相爱的人,从躯体到灵魂,都被彼此喜欢。

便只能做一次,喝一次。

九月丹桂飘香,那是一个下了雨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桂花潮湿的芬芳,时浓时淡。

一连数日在中央官署值守后归家的男人,温香软玉里睡了一夜,养出精神,催出情念。长臂一揽,便已是轻车熟路拥人入怀,指腹在凸处揉,凹出磨,口中衔住她的抹胸的丝带,抽开再剥开,将人抱来坐在身上,完美契合,送入青云端。

不比晚间云雨,事后安睡。

这日男人精神已足,盥洗出来再难有睡意,只双眼半睁半阖歇在榻上,看不远处妆台前理妆的妇人。

空气中丹桂香夹杂着女子体香,勾勒出重重雨后景致。崔慎微微喘息,从榻上下来,转到韦玉絜身处,接了梳子给她理发。

长发绾君心。

竟是这么个理。

崔慎这会方深深体悟了这句诗的含义。

他来得突兀,韦玉絜晾在案上的茶还来不及用,这会他口干舌燥,便顺手拿起。

“换一盏吧,这水郎君用不得。”韦玉絜拦下他,从他手中拿过杯盏,一饮而尽。

“一盏茶罢了,夫人也忒小气了。”崔慎巴巴看着她用完,只得拿过她的空盏去倒茶,却不想连空盏妇人都不给她。

“盏中兑了药,还有残液,甚苦。”韦玉絜拿过案上小瓶,又兑了些,拎起茶壶冲开,搅匀,端起又要饮下。

换成崔慎扼住了她端茶的手,他的面色寸寸泛白,笑意已经全部敛去,只张合着微颤的唇瓣问,“你用的何药?”

“一点凉药,避孕的。”韦玉絜半点没有瞒他,如实回答。

第36章 断情

夫妻俩吵了一架。

细想,自她三月遇刺后,他们争吵愈发频繁了。

这已是第三回 ,且越来越激烈。

说是激烈,倒也不曾毁物伤人,嚷嚷出声。但崔慎走了,借口御史台公务繁琐,多日不曾回府。

他不想走的,毕竟才换值归来,母亲也在家中,但他在韦玉絜处得不到一句软话、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她始终不肯与他交心。

他甚至觉得她不可理喻。

问她何故如此?

她回得云淡风轻,“无甚缘故,就是不想要孩子,但又需尽人妇之责。如今,妾伺候得郎君不好吗?”

崔慎被气得口不择言,“为人妇,也有传子嗣的责任。”

她便又说,“那给你纳妾吧。我只作人妇,不想为人母。”

屋外秋雨潇潇,打淋娇蕊,丹桂橙黄一片,落花纷纷扬扬碾作尘。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男人压抑声响,发白指腹捏在妇人瘦削的肩头。

妇人再无话语。

崔慎溃败,拂袖离去。

剩一分理智,没有惊动高堂,也是给彼此转圜的余地。

然韦玉絜至今已经不需要这等余地,崔慎走后,她便着手给他纳妾。

成婚至今,崔慎身体有疾无法生养的话瓣传遍长安高门,是故鲜少有各路人士送女郎入室,崔氏的后院很清静消停。以至于当家主母这会想择人在侧,都发不出帖子,找不到门路。

韦玉絜有一刻觉得人生荒诞可笑。

如此洁身自好、事事为她先的夫家,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

她却在这处,折腾给夫君纳妾。

可是她能怎么办?

三月里那场以东皇教做替死鬼的刺杀,青鹄易容的巨大漏洞,得而又失的玉令,即将到来的腊月里洛阳功德台上的祭祀,功德台下伪装的炸药,桩桩件件都是逼她走上绝路的征兆。

她除了快刀斩乱麻,切断和他的关系,还能怎么办?

韦玉絜在琼华苑坐了半日,若要从外头买两个人也不是太难的事,或者放点声音出去,也还是会有人会送人入府。毕竟崔慎未至而立便已经官至三品,执掌御史台,前途无量,即便难有子嗣但想搭他这条船的人还是有的。

然思来想去,韦玉絜还是放弃了外头的人选,她没有时间和精力辨其好坏。

于是从自己陪嫁的奴仆中挑了两个知晓根底的二等侍女,贴身教导了数日。将崔慎的素日的习惯、喜好尽数告知。

只是论到喜好时,韦玉絜忽就有些犹豫,崔慎仿若没有什么突出的爱好,饮食随她,兴致随她,连着庭院中都是种植了以为她喜欢的丹桂。

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真正喜欢丹桂的是华阴。只是她住在华阴处,韦济业给自己的妻子植满了丹桂,便再顾不上自己的女儿喜欢什么。连她自己都顾不上喜不喜欢,那些女郎挑针绣花、养猫逗蛐的闺阁日子,她都在学习杀人和练习杀人。

但是十岁的少年,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挪来摘种的树,是他的心意,她便是喜欢的。

妇人看窗外,绵绵秋雨不绝。

她没有撑伞,只身走向丹桂树,也不嫌弃秋千架上沾水染泥,就这般坐了上去。仰头看,娇花在风雨中飘落。

雨水从她额头滑落,流入眼眶。她不觉是泪,只觉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