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06)
丹唇方启,思归便不耐烦地说,“你最大的价值就是好好照顾你这个痴情苦命的未婚夫,不要让他受委屈,如此,本少主花起他的钱来,才能心安理得。”
云渡哑口无言,心道他这个算盘打的实在离谱。
那边把她卖给“你男人”宿屿,账还没清,这边又把她卖给“你未婚夫”苏诫,还交代她要好好照顾苏诫,不要让委屈!
若非苏诫在,她真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人世间怎会有如此离谱到没边的人。
她暂且忍着,疲懒地应了声“嗯”。
三人从晌午坐到了黄昏,最后思归提议说要带云、苏二人去爬城西的傲岳峰,说那里的梵刹供奉的佛格外灵,刚好大家在此相逢,缘分妙不可言,该去谢过神明安排。
苏诫听了,应的很干脆。
云渡反对,说苏诫还在养伤,不宜过度劳累,且他一路上都招祸得很,那什么傲岳峰站城中就能看到,又高又远,三人太少,若遇上要害苏诫的人,恐难以脱身。
苏诫说他只是脸上看着还伤,身体已经好差不多了,他当时是溺水,又不是伤筋断骨,没她想的严重。
思归是不爱好好讲话的,见两人说话叽叽歪歪,他“啧啧啧”便涮云渡说:
“果然是世风日下,还没成亲就这么腻腻歪歪,哎呀,真是没眼看!
还是说你们青梅竹马还有别的好事要做,嫌我碍事,那我还是带我家徒弟们去吧,就不打扰了。“说罢“咯哒咯哒”往门去。
云渡看着他那引火不怕烧了屋的悠闲样,气得脸歪嘴斜。
看苏诫,他温温和和地说:
“你要真不想去,那就在船上休息,或者在此店订间房住着。我随他去,他那脾气……,免得他回头又来揶揄你我。我不想他说话惹你不高兴。”很善解人意的君子模样。
云渡一听这哪成啊,让他们单独闲游,一路不知要谈多少话,谈什么话。
绝不允许他们单独相处。
拉上苏诫追上思归,爽利说还是陪他一路,珣州山高林密,怕他遇上野兽、歹徒,尤其是南武南风盛行,他一无武力,二无官职,还打扮的花枝招展,路上可能已经惹了不少眼睛,最是危险了。
云渡敲破脑袋也想不到,谄媚求和一番碎碎念,竟在前往傲岳峰的路途中应了验。
话说这高耸入云的傲岳峰位处珣州城西郊,思归比云渡他们来的早,早已租备了辆很符合其风姿的马车代步,驾车出城,三里路就到了傲岳峰山脚。
彼时日沉尽,天色昏朦。
山上陆续还有些香客下来,宝刹旺盛香火并非虚传。
车停山前,思归率先跳下,云渡搀着“病病歪歪”的苏诫缓缓才下。
思归的带着两个徒弟,一个负责照顾他,一个负责照看车马。
拾阶不到百级,山中便无回客了。
倒是身前身后有三两各作一行的男人不远不近跟着,是与他们同路过来的。
开始没觉得他们古怪,等到了山腰休息的凉亭,霞光散尽后天地间更显朦胧。
思归说下了半天雨,此刻山腰风景甚好,想多坐坐,反正晚上是要在寺中借宿的,不忙。
他“讲究”,什么都要求一个极致,心情也是,呼吸也是,没人能掰得赢他,只能顺着。
三人于是闲情悠悠,凭栏远眺雾幕下水墨般的绵延山河。
一个青衣小少年随在一旁。
苏诫指着远处蜿蜒如龙的河水,说那便是他们南来的澍河。
思归道:“嗯,风景好,空气好,很原始,不错不错,要是能把那些乱麻似的泥巴路打成水泥路就更好了!”
思归徒弟道:“午前下的雨还没干呢,可不就是水泥的么?师父向来最爱干净,怎么会喜欢黏黏答答的水泥路?!”
思归侧眸瞧了徒弟一眼,美丽的桃花眸立时翻白,成了死鱼眼。
冷肃道:“《实用外科学》背熟了?还有时间看风景!好学的人走路都要默着书,你是天才?天才也是要学习的!”
徒弟讪讪退开。
他训徒弟时声冷色厉,迥别于平时的潇洒飘逸,尤其的正经,真正是个严师。
第179章 瞧热闹
回头思归瞧见二人看着他笑,不高兴了,“笑什么呢你们?”
云渡道:“没笑啊。只是感慨眼前景象壮美,山河如画。”
说话时,她的目光览过天际起伏山脉,脚下千顷良田,以及千顷良田间炊烟袅袅的村庄,言而由衷。
苏诫则盯着她微仰的玉项、姣好的侧颜、清澈的晶睛,情意悠长。
未几,他手指顺着河流的来向,
缓缓描向了被高峻山峰遮挡住某个地方,说澍河的尽头,是中原三国的分界,
左边支流向北雍,右边支流向彧国,
虽各由一主领辖,
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也许大家都觉得自己耕耘的只是脚下一亩三分地,苦甜与他人无关,可深了想,那灌溉着各家田地的水不是相融相通的吗?
这分布在三疆黄土上的润流一如人身上的血脉,相连并息息相关。
哪方若遭毁害,不得已就要操戈迎敌,用不知多少条鲜活的生命筑城墙,卫苍莽家园。
便如手足被人斩断,维系生命的血流会往那处奔流,血流失的多了,力气也将变弱。
身残体弱的人,何以盼福寿?
旁人是否理解,云渡不知。
但看着一眼望不尽的盛景,他更深地感知到了除夕夜苏诫在马车里跟她说的“雄主可荒淫,但还不能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