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35)
“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罢了!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他影子。”云渡喟叹,“或许,他觉得跟我生活一辈子很难受,不想活了吧!”
眼皮耷拉,很是失落。
“他不想活……”左岩突然大声嚷,“他不想活就不管我们这上千人的死活了吗?”
“云姑娘,可是你说的在此休整,也说只要有苏承谏在,不管出什么事起码有他顶着,如今他下落不明,我们这些人回去必是个死,你要我等如何办!”
这话一出,帐外渐渐浮动着一些人影,脚步声密集,蠕动着就要压上来似的。
云渡安然自若地烤着火,雪白的手上摊着张棉巾罩在火气上烘着,热气萦萦。
热气差不多没有了,便将暖烘烘的棉巾捂到一头长长的青丝上,轻轻地揉搓,以此方式焐干水分。
左岩注意到,她搓头发时,不是用手掌,而是用的手背。
她翻过来的手掌间,可见手心里是又红又肿,肿起的皮肤上有好几处溃破了。
左岩看了都龇牙,好像别人受伤,疼的却是他自己。
倒不是他有多心慈,见不得人间疾苦,只因云渡自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有两个时辰,她神情一直都冷冷淡淡的,除了看起来像鬼一样幽静,完全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猛一瞧见她受了伤竟还一丝疼痛的表现都没有,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恐怖。
恐怖的来源不是她沉静阴冷的形容,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韧、沉着、森寒、处变不惊的气息。
此种气息一般只出现在历经世事、看淡冷暖且自身拥有极强能力的人身上。
左岩的观察里,只觉得面前这个柔弱色妍的女子是个有心计、会武功的人,却没察觉她会有如此强悍气息,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前觉得苏诫那大奸贼不好惹,如今他发现这一个似乎更不好惹。
路遇的疯狗好防,会咬人的兔子却防不了。
左岩突然有点后悔大声对她说话了,想她万一发起飙来,千个男人也不一定奈何得了她。
云渡才没左岩那闲心思猜这看那的,焐发的棉巾润了,她取下来继续烘烤,边说:
“左大人与其找我理论,何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口气淡若凉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说我要求你在此停船害了你们,难道不在此停船你们就能安枕无忧敲锣打鼓地回京吗?结果都是一样的,就不要相互为难了。”
说话不看左岩一眼,极是冷漠。
左岩闻言,倒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脸掩蔽在四尺余长的缎发下,看不清具体,唯见一样双且清且魅的狐狸眼微微低垂,静静盯着脚边炭火。
眸色幽深,炽热的火光也照不进她眸里半分。
左岩搓弄下巴一撮山羊胡,不停地嚅唇,一脸的焦虑。
良久,他问:“姑娘说的在理。老夫确实不该论你对错。那敢问云姑娘接下来将如何安排?是要继续北上呢,还是要去其他什么地方?”
云渡道:“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虽我是一介女流不假,却不至于一点苦也吃不了,大人不用操心我。”
左岩嗫嚅须臾,讪脸道:“姑娘气度非凡,当然是到哪里都能活得好的,老夫是想说,你能不能带上我们?”
云渡清眸微动,“你们不上京啦?”
“姑娘都说了没有苏诫在结果是一样的,我等回去哪里还有活命的希望!”
“可我也安置不了你们呀。”
“你有才智,又会武功,救我们这一帮人应是不难的。”
“开什么玩笑!你们都是有名有籍的官、兵,我若带着你们,被人发现了,我不是自己找死嘛!还有,你们有命不回,到时被查出身份来,你们的家人岂非要跟着遭殃?”
左岩恍然一惊:“
看我,一时情急竟把这茬算漏了。对对,不能当逃兵。这可怎么办呐……”
第204章 策生路
两人在营帐里说着话,围拢而来的船员们便在外竖耳窥听。
从二人的话语里,他们知道了自己如今进退维谷的处境,不禁都胆丧起来。
林坡上一时躁动不安。
扼腕顿足声响了许久后,云渡忽然开口:“大人若想保命,小女子倒有一法,就是不知大人要不要用?”
左岩老眼一睁,目光发亮:“还望姑娘指点。”
云渡看了眼他不知带来干嘛的两个大汉,犹豫。
左岩赶忙将人挥下,向云渡坐近。
把堆在膝上的一团乌亮发丝往怀里拨了拨,云渡偏过颈项靠近老头,低声道:
“小女子读书少,见识短,想的办法不一定能行,只望大人听了不要发怒,不要降罪。”
左岩现在是涡流边的蚂蚱,蹦也蹦不动,飞也飞不起,哪有空拘这些?
他连忙应付两句“不能”,请稻草……请云渡快快说来。
云渡于是道:“据我所知,北雍与彧国连年兴戈,以两国交界的流域为甚。
北雍三月两月的就会对江岸的彧国百姓进行骚扰,挑衅彧君的脾气。
彧君现在耽于享乐,根本不理会这些小打小闹,州官修书上报,他一般都是派那个‘鬼面战神’——濯旌王来靖。
这濯旌王是出了名的温善,听说只要不在战场上与他对阵,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红眼黑脸。”
“确实如此。”左岩应话,“濯旌王生在宗室,却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风华是真没的说,太贤了。只是,这跟咱们现在讨论的事有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