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63)
当中一些细节他实难出口。
赛娅认真回答:
“赛娅曾是赫尼族圣女,
起誓要终生侍奉白灵神,
此生不侍男,
虽神明弃我赫尼部,
我也弃了神明,
背叛了我当初的誓言,
委身给了灭族祸首,
可我的心依旧圣洁,
这话还是云侍使告诉我的。”
“她说,我是为族人冤仇而屈身,是高尚的行为。”
“没有一个女子会乐意侍奉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但若为了让仇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赛娅做什么都愿意。”
苏诫道:“吾不是为责怪你而来,只是来提醒你一下,天宥帝暂时还不能死,你切不可坏吾大事;二则,来瞧瞧你如今是何状态,需不需要帮助。”
赛娅道:“多谢公子惦记,赛娅很好。目前身边的人和事我都应付得来,暂时不需要帮助。”
阴郁锐利的视线透过雾蒙蒙的幂篱纱,苏诫将软塌塌躺在银白色与紫红色罗帐中的女子反复打量。
想到白日里昏君那异常的形容,他劝诫道:
“说起仇恨,吾算是过来人,是以吾深知心怀仇恨的人能做出多疯狂的事情。”
“你要灭族祸首偿你赫尼部的血债,吾无异议,但报仇的路径有许多种,你最好不要让仇恨蒙蔽了本心,迷失了自己。”
“别在仇恨之上给自己又添一笔恨,你知道,吾会时刻看着你的,若你的行为触犯到了吾的容忍程度,后果你恐怕不会想得到。”
淡淡的,甚至还有点幽雅的语气里带着不敢轻视的威胁。
赛娅知道,眼前这个来去无声,病病歪歪的男人有的是手段和本领,只是他从未在人前展示过。
就如他能在出现在皇宫大内而无一人察觉的此刻一样。
她自是不敢忤逆的,只会一个劲地点头说“赛娅谨遵公子教诲,绝不敢行差踏错”。
……
黄华衰而白露坚,银霜也层层裹,深秋叶终是枝头难留;
蛰虫敛声罢了唱,手慌脚忙争抢方寸荒凉,以避躲即日风刀。
哪厮言,一别而两宽?
可笑是伤心人不见伤心人。
到底呀,是时间碾的人心,亦是时间验了痴情。
入冬寒风不知是第几次撬响屋顶瓦片的时候,苏诫终于按不住孤高冷漠,在一个朔风透骨的傍晚,踏檐乘光飘进了竹月深在京都的联络点——一家开在僻巷里的粗陋的染布坊。
染坊里活动的皆是竹月深在京中的能人杰士,是传送竹月深各种往来消息的秘密据点。
此处是竹月深在京中最为机密的密信交汇地,也是离苏诫居所最近的可以最快拿到各方消息的一处。
回京一个多月以来,苏诫每隔三日就会来此阅看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
其中,有离在南武皇室与其各位王叔、王兄、王弟等谋权者尔虞我诈的战况进展;
有左岩长途跋涉,周周转转终于与北雍官将搭上线的行动巨细;
还有三土周边各个小国、部族、联部或密谋或合谋的一应值得关注的动向等消息。
第228章 惊魂信
但有一类,他每次阅看密信时都会将之丢到一边,用似凝了一层寒冰的眼光瞟一瞟,待看完了所有情报,他便将那些带着与其他情报符号不一样的信收起来,锁进密室暗格,不屑拆开来看。
竹月深的密信传递皆以细短的紫竹筒作为载体,根据地域的不同,分别用信鸽和海东青为信使飞递。
信息的传递很是及时,外境差不过三天,邻国差不过十八个时辰。
苏诫走进地下密室,拿出将近两个月以来积累的一大把信卷。
放在一张矮案上,一眼扫过,估摸能有四五十份。
都是云渡通过竹月深各地据点递给“宿屿”的。
苏诫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拾起其中一份,极速拆开。
看见卷成筒子的小小的信件外标记的日期,他没急着将之展开。
直等把所有信卷都从竹筒里取出来,按先后日期排放好,才由时间最远的看起。
云渡递的信只是日常信件,没有经过加密处理,展开便可一览无余。
第一封信是云渡离开后第二日傍晚写的,她对宿屿说,她已经完成了探察苏诫的任务,回了竹月深,想念公子,想见公子,心急如焚,情意似潮。
相隔五日,她没收到回信,又写:君何在?山水千里予相奔,求告。思念泛滥,望君一慰。
还问了关于其托他找池胤的事有无线索。
过四日,仍不见回信,她急了,思念的话语里夹杂怨气和担忧说,她写信给他的同时,已经前往就近好几个据点问过了,大家都说半年多没见过公子影迹,和她一样。
云渡问他到底在
哪里,安好否?
怎么会连竹月深专门搜集情报的人都不知他行踪?
再次没收到回信后,她的口气变淡了,问他是否是在躲她,如果不是,见信请回,如果是,烦请他不必如此。
他倘若是后悔了给她的承诺,抑或是犹豫了害怕见她,都大可不必,她不会强人所难。
她心悦公子之深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但也不是非要他回应自己相同的心意。
既不得回响,她也不在一处等了。
第三封信传来的时候,云渡已经一骑南去,说是要往东曦山庄一探,希望能解心头一些猜想。
南去?
东曦山庄?
苏诫看到此消息,心头一紧。
心想她居然要一个人去闯东曦山庄?!
她武功很顶绝吗,刀山火海能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