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71)
说及此事,苏诫觉得自己脑子真是要废了。
——昨日,他在路上走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拿着个纸包的油饼跑过来撞了他一下,他看那孩子对他眨巴着眼睛,转而目光又向来的地方寻找。
他先是奇怪,转瞬他立马想到突然跑来撞他的孩子是受云渡指使而为,孩子东张西望的眼神就是根据。
他于是小心谨慎地问孩子是不是有人叫他来的,那孩子朝他又眨眨眼,然后倏一下往来的方向跑。
他便悄悄跟了上去。
绕了两条巷子追上那孩子时,等待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慕慕,而是一个手提杀猪刀的壮汉。
壮汉旁边的小孩说:“阿爹,就是这个怪人,儿子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追着儿子来了。”
那屠夫浓眉一竖,凶目圆瞪,叱咤一声吼,将亮晃晃的杀猪刀举起来,在他面前好一通比划。
道:“尔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跑到老子家门前撒野!”
苏诫盯着那躲在壮硕屠夫身后,鼻孔指天的孩子看了许久,恍然才明白是他想错了。
抱拳对屠夫致歉,说误会了。
转身要走,屠夫却是不答应,说他光天化日的,又是戴幂篱,又是撑伞的,不是脑壳有病的疯子,就是不敢拿脸见人的贼人。
见不说话,屠夫陡然来劲,说既然遇上了他不知是“朱建筹”还是“猪见愁”,他顺手便替天行道了。
说罢,屠夫“呵哈”一声,迈着震动地面的步伐朝他就扑了上来。
苏诫不想惹麻烦,顿时掏了把金豆撒出去。
屠夫踩到金豆,当即就摔了一屁股,而后看见一地的金灿灿,忙不迭就先捡起金豆来,还把他儿子也喊上,将上一刻说的“替天行道”一事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类想错了的事他一天不知要犯几次,搞得他都觉得自己精神恍惚了。
盈盈若盐粒的雪屑淅淅飒飒敲打着青伞伞面,苏诫在夜幕降临时分回到客栈。
在门前收了伞,他径直往投宿的房间去。
钥匙转开铜锁,他从容地推开木格门扇。
正将提脚迈进门槛,忽然他的视线就被轻薄的幂帘纱之外的一片更白的事物吸引了。
拨开幂帘将那片还没有巴掌大的白色拾起,发现是一张白纸。
纸上一个字也没有,正反如是。
白纸一张?
谁塞他房里的?
前两日怎的没有?
苏诫思忖着,转身将门掩上。
立耳静聆,凝目观察,确认屋里无异常后,他缓缓取下掩容幂篱。
房间渐渐昏暗,率先他掌上灯烛,之后才又举起手里那小小纸片端量。
第235章 不速客
纸张白净,质感细腻纤薄,与市面上出现的有所不同,工艺更加精良。
是西庐匠人造的纸,还是专门用作信纸的那一种。
这种纸张摸着薄如云纱,韧性却是非一般的好,卷起来,湿了水都能完整展开,特别适合做信纸传递消息。
竹月深使用此种信纸传递消息时,一般会用特制的淡紫色的笔墨进行书写。
字迹干了以后,墨痕会隐去,看起来就像一张没有内容的白纸。
若想再次看见信上内容,需将纸张靠近热源烘一烘。
此种墨水准确来说不是墨水,而是一种名为“浓情蜜意开花液”的药,是东嵎的老顽童——水咕咕研制出来的。
名字也是他取的。
作用是拿来文身。
水咕咕的原话是:咕咕老爹的贴心之作,“浓情蜜意开花液”,用这个在身上刺图,身体一发热便会显现红色的图案,美妙!美妙至极!简直是风花雪月不可少的一项。
老顽童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害人的、整蛊人的药和毒他最是热衷研究。
此款遇热显色的药物便是其中之一。
水咕咕到竹月深的时候,云渡刚陷入沉睡,苏诫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因为是初来乍到,水咕咕便想将自己拿得出手的宝贝献给宫主,当作见面礼。
他一下送上十几种宝贝,怕宫主不懂用,或用错,还特意找人写了标签贴上,附一份说明清单。
苏诫看见当中名为“浓情蜜意开花液”的那一瓶时,心里莫名的毛躁,再看使用说明,毛躁的心绪遽然爆发。
他当时拿起那他娘的浓情蜜意可佐风花雪月文身药,气汹汹地啪一下拍碎在书案上。
流淌的药水漫了一桌子,浸湿了案上的纸张。
他没管。
过了半天,他发现那些浅紫色的药水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将其中一张废弃不用的点上火焚烧时,意外发现白色的纸张竟显现出红色的花纹。
他好奇,便把被药水浸过的纸一张张靠近烛火实验,发现真是药水的原因。
于是,原本用于文身的药水自此成了竹月深写加密情报的专用墨水,比当下已知的那些加密方式更严谨可靠。
因为他们没有“浓情蜜意开花液”。
嗯……
不知这张纸是否也用“浓情蜜意开花液”书写过?
如实想着,苏诫将小小纸张缓缓向烛火靠近。
“城西十里,红叶林。”纸张上逐渐显现出七个娟秀的色泽红艳的字。
是云渡的笔迹!
是她!
真的是她!!!
她终于来撞他……找他啦!
苏诫欣喜若狂,收了密信,戴上幂篱,拿上青伞,转身就要去启门。
想着外面在下雪,他捞了件狐裘抱上。
——他服了凝息丸,血液循环得慢,惧寒,冷天更甚,不多穿点伤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