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47)
云渡愣神:“弟弟怎
么就不是男人了,我说我阿弟像闺秀只是赞叹他清秀文雅,并非女子化他,这个形容也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你很男人呀,剑法那么好,受了重伤也不吭一声,我很佩服,我阿弟也很男人,他一心为家族、为亲人,你们都很男人。真的。”
言罢,眉眼已挂温婉笑颜,暖若向阳朝花。
抬手想揉揉离可爱好看的脑袋,离骄傲地闪开了。
云渡笑,“你给我摸摸嘛。”
尽管她眼下仍横亘着那条丑陋的疤,在不将其相貌位第一的亲近的人看来,竟显另一种颜色别样的姝丽。
离不答应头给她碰。
未几,离不甘心地开口想解释:“我的意思是……”突然却是止住,默默咽下了后半句。
“我的意思,你不要乱认弟弟,这样对你亲阿弟不公平,你的关爱,应该只属于那个与你一起长大的人。”离嘴角强牵着一抹笑,拒绝傻姐的认亲。
他不敢对眼前生得美丽的女子说,其实自己早已在她一次又一次霸道的不是脱衣疗伤,就是煎药喂药的照顾中对她悄生了爱意。
她有真心喜欢的人,有烙印心口的痛,有为了与公子长相厮守而决然抛弃过往的决心、毅力。
而他……公子信中迫在眉睫四字出现在眼里的刹那,所有一切关于对未来人生的幻想全然被掐灭,他,是一个只活今日的人。
他不能为了别人而耽误自己多年筹谋,同样的,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给有些在意的人平添哪怕一丝的烦恼,葬送奇妙建立起的美好情义。
不等云渡再唠叨,他抖抖行囊潇洒转身。
笔直长腿方迈出门槛,离忽然顿足:“新禧吉庆,后会有期。”脚一抬,留下一袭英姿萧飒的俊影。
“瑞雪相送,顺遂万里。”
……
亥时一刻,承瑛殿外。
除夕家宴散,皇上半倚着雪婕妤薄柔的肩一摇一晃地往寝殿择径,另一旁还有持拂尘的内侍总管帮搀着。
华丽龙袍长长在地上逶迤着,臭熏熏的酒气一路的飘。
“美人,来,再饮一杯。”
“老太婆,你别多话,朕是皇帝,你只是太后,你无权管我,再讲那些扫兴的,儿子会打人。”
“夏临颉,你不是能耐得很嘛,今日怎么不训朕啦,啊?你不是最了不起嘛,躺地上是做什么好玩?死了,死了,死了倒清净,可怜我那貌美的世子妃嫂嫂要怎么办?要不,朕勉为其难帮你伺候伺候,暖暖她心?哎呀,你儿子成人了你还不知道呢吧?要不我送他下去见你?”
醉汉走一路便胡言了一路。
云渡与苏诫跟在一群宫人身后,担任护圣回寝之责。
云渡小声对苏诫说:“如此不仁不孝不死不活的东西,你当初怎么想的要守着他的?你要求荣华富贵,杀了扶个新的搏个名利兼收的从龙功臣名声岂不更好?”
苏诫淡淡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云渡:“我不明白。这种天地不容的禽兽,你是怎么忍住不下手的?方才宴上他对太后娘娘那样……辱骂亲母、调戏长嫂,就连国舅一家他都污言玩笑、戏弄,天地怎会生养如此道德沦丧的畜生!”
“你再恨也忍忍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想抱怨等回去可以对着我一个人慢慢骂。”苏诫道。
“从申时初陪你来参加宫宴到现在,我已经忍了四个时辰,实在是受不了了。”
云渡望着众宫人前方一躯高大的摇摇欲坠的身形,一张雪白的脸气得扭曲,目光如锋锐的刀一道道射过去,像是要凭意念杀死他。
她说话声音极细,然而每个字却都好似在齿间磨了百十个来回,粉碎但犀利。
苏诫放缓了脚步:“看习惯就好了。”
仇恨的眼刀霍然转向身峻貌冶的男子:“什么叫看惯了就好?!你知道吗,今日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虽做了很多不法的事,可心里还是认定你没有丧尽人性,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太教人心寒了!”
闻她厌言,苏诫心尖一搐,好容易挽回的一线好感就要这么断了么?
他沉默不语,嘴角始终勾着抹狞邪的笑。
沿途明华宫灯也照不进的溟溟渊眸深处,缭绕着谁也看不见的苦不能言的汽霭。
愤然的指责如同用力挥起的大锤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激不起一丝起伏,云渡别提多怒。
拽住苏诫修长健实的胳膊,她咬牙切齿:“你是瞎嘛?方才他给各府赐的年菜是什么?脂蔻玉蓉羹!雪露百花蓉!那是什么?!看满堂皇亲国戚白刷刷的脸色及那些传菜宫侍发抖的手脚,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第39章 志相左
“你见怪不怪了是吧,她们可都是父母生养的孩子啊!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你居然能见怪不怪?!坐视不管?!”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记得你以前看见街边一只小狗受冻都要捡回家照顾的,就算要求什么权力荣华也不能泯灭人性至此啊!你怎么了?你的良心呢?”
苏诫侧眸,一双泪波涣涣的大眼睛圆登登地瞠着他。
她手上也不知使了几分力,捏得他手臂生疼。
他骨节如玉的手指缓缓握紧,强劲的力道流窜骨骼血肉间,控制住想要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安慰、解释的冲动。
深冬雪夜,凛风如刀。
苏诫仰头阖目深深缓了一息,压下所有难言的情绪,道:“满堂权贵全朝文武都没有办法的事,我能怎样?”
他的心跳狂乱,音色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仿佛北风掠过冻结的湖面,带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