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请勿作死(204)
“如果硬要往上靠拢,那我只能想到「太阳」。”眯了下眼,黎忻饶有兴致的看向郁宿珩:
“道老板当时给我的说法很有意思——那位神明尽责的有些过火,在很长一段时间祂的神裔几乎成了脆弱的雏鸟,在祂的羽翼下连飞都不会。”
对于这个说法,郁宿珩没有反驳。
他看着背光而立的人,最终回答:“是。那时太阳的光芒之下连污秽都被烧灼殆尽,一草一木都受到庇护,几乎在燃烧自己全部的力量。”
黎忻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然后?”
“然而在那之后的第一场神战,他的老师,也就是「月亮」。”郁宿珩回忆着那段相当久远的往事,毫无起伏的语调仅仅陈述:“她用一剑教会了他最后一课。”
“神明重伤,仅仅黑夜狼族就踏平了那片脆弱的土地。”郁宿珩用仅仅几句话概括了神战残酷的一角,平静与黎忻回视:
“他那时太小了,并认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直到那场彻头彻尾的失败,他才终于意识到,神明也有极限。”
没有评价过往对错,黎忻却在思索过后抓住了一个让郁宿珩意想不到的重点:
“第一场神战?”
这句话出口,还没等郁宿珩说什么,规则的目光却已经忍无可忍的投了下来。
这下郁宿珩果断闭嘴了,并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往楼上走去,颇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而一直用漫不经心的目光看他走上楼梯,黎忻才笑吟吟的开口:“那只虫子来自地狱是么?”
然而这次郁宿珩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灰白的发丝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内。
好吧。
轻笑一声,黎忻毫不在意的侧头看向逐渐暗沉的夜色。随着那栋黑暗中的建筑越发清晰,黎忻眼底的笑意却缓缓褪去。
一个从幸福之地离开的神裔却带着地狱产物而来。
漆黑的鲸鱼因夜色的包裹而活跃,从他的指尖跃起。黎忻没制止它的动作,神色晦暗。
都是一样的。
无论身份还是种族,人类还是神裔,只要还活着,就永远逃不脱贪婪。
黎忻其实不讨厌这点,甚至说他对很多事都无所谓,毕竟他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没资格谴责别人。
不过……
感受着落上颈侧的冰凉,黎忻缓缓闭目:
无论有没有资格,无论讨不讨厌,既然他亲口承诺了一句未来,那么拦路者都将被清扫。
第二天黎忻离开的很早。
倒不是因为他多么勤奋,纯粹是门外那个老家伙家的小鬼拍门拍的响而有力,一副要把门板拍碎的架势。
最终是忍无可忍的郁宿珩将抱着自己腰企图把头埋进被子里的家伙强行拎出来的。
等黎忻在面具的遮掩下面对某个兴奋异常的小鬼,带笑的语气里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
“真早,个子矮还是有好处,不用靠睡眠补充脑力。”
郁宿珩:“……”
少年:“……”
离开之前,郁宿珩看着在门口迟迟不动的身影,虽然知道这家伙现在根本不需要多少睡眠,纯粹是在找麻烦。但在他充满谴责且幽怨的目光中,郁宿珩居然还是心软了一下。
最后,在黎忻期待的目光下,郁宿珩挑了个长得最好看的杨桃洗干净塞进了他的手里。
黎忻:“……”
一路上的气氛有点诡异,连被暗指没脑子的小鬼也意识到了不对,欲言又止了半天。直到抵达庄园门口,黎忻将杨桃接近尾部的部分用纸抱住扔到他手里,才终于将憋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话事人先生,您不喜欢杨桃?”
这句话出口,感受到上方投来的似笑非笑的注视,他顿时就后悔了。
可还没等补救,那道视线便转移到了铁门内朝这边走来的男人身上,只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还好,挺喜欢的。”
话音落下,门里那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状态却宛如年轻人的老人已经隔着站在了两人面。
在确认身份后,他将门打开朝黎忻笑道:“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吧,话事人先生,欢迎来到庄园。”
伴随着简单的寒暄,当黎忻真正走进这座鲜花盛放的庄园,第一眼便想起了桑黛德夫人画布上所描绘的色彩。
鲜花,长廊,白石堆砌雕刻的建筑,飞舞的彩蝶与叶片,比画中更加生动。
黎忻在大门驻足,眼前的一切却在与记忆中那栋被死气与血色裹挟的黑红重叠,嘶哑的鸦鸣几乎掩盖住清脆的鸣叫,像是天平两端。
直到轻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我来晚了,叔叔怎么没告诉我有客人到访?”
他下意识抬眸,看到了一位拎着浅蓝色裙摆朝这边快步走来的黑发少女。
那个瞬间,黎忻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将那双纯粹而清澈的双眸与记忆中那双早已死去的眼睛对应。
“大人,请您慢一点!”看到这一幕,身边带路的男人有点头疼的喊道:“身为神女,您的形象代表着神明。”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说这话时,她已经来到了黎忻身前,先是朝盯着自己看的孩子眨了眨眼睛,随后才敛去身上的孩子气朝黎忻行礼:“请容我向您问好,话事人先生。”
察觉到黎忻询问的目光,男人只能回答:“这位是神女阁下,这一任的最高神眷就是她的叔叔。虽然神女阁下不参与下一任最高神眷候选,但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神女,最高神眷,神眷候选。
这几个词一出,那张被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却已然勾起一抹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