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他还在,他还在,你别着急,你好好的。”谭玉宸一字一顿地说,“明白了吗?明白了吧?”
屈向北这时候转身去叫护士,又把点滴架扶了起来。这两个人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盼望着这次出院后他们远离医院,什么都不求了,健健康康的。
“你就好好躺着,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好好躺着,别动,明白了吗?”谭玉宸一直压着唐誉的肩,“家里大人都在过来的路上,大人都过来,你别怕!”
唐誉哪里会怕,他的情绪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连完整的脑回路都连接不上。明明人已经安静下来,又迅疾暴起,毫无征兆地坐起来往外冲。谭玉宸本来就有伤,顾不上疼去按唐誉,然而唐誉还是跑到了病房的门口,刚好撞上了屈向北。
“你干什么去!”屈向北一把逮住他,他还以为这时候的唐誉能听得见,“你回去躺着,不然你让白洋醒过来再担心你吗?”
“他人呢?他在哪儿呢?”唐誉根本顾不上玉宸的劝告,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亲眼看看。不然他不能相信,玉宸是自己的心腹,一切都以他的利益出发,万一是为了稳住自己说谎话呢?
“他人呢!”唐誉问屈向北,也是问屈南。你们既然和白洋这么亲密,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你们总不会再骗我吧?
他们一定不会骗自己,因为他们是白洋的朋友。唐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屈向北的表情,要从他眼里看出细节。
“你告诉我,白洋在哪儿呢?他在哪儿呢?”唐誉生怕此时此刻的屈向北有个低头悲痛的小动作。他的白洋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抢救室里?是不是已经送到……太平间了?
刚这样想完,唐誉顾不上擦伤,撞开屈向北的阻拦朝走廊径直跑去。可是他的动作哪里比得上屈向北,逮住他就像老鹰逮小鸡,屈向北可没有谭玉宸哄人的耐心,一把揪住他后领口,面色严肃又不言不语。
“我得去陪着他。”唐誉朝着他摇了摇头,那地方那么冷,怎么能把白洋一个人丢在那里?他给白洋选的衣服又不保暖,怎么能送进冰库里?白洋的身体肯定还温热着,只要还温热着就能救!
当初自己心跳都没了,不也是救回来了么?怎么白洋就……不对,医生一定弄错了,是医生判断失误!唐誉开始挣扎,试图从屈向北的手中逃脱。白洋连个正经八百的家属都没有,谁允许他去太平间的?谁给他签死亡通知书?谁敢?
“唐誉!”屈向北朝他喊名字。
唐誉听不到,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住了。
屈向北双眼通红,眼角充血到全部血红,红血丝如同密密麻麻的菌丝占领眼白。“你给我听好了,白洋还没死呢!”
唐誉怔怔地站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嘴。
“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在这时候和你谈,也不应该怪你。”屈向北把他按在墙上,单手就按住了他,“所有的事情,白洋都是无妄之灾,他被人绑架也好,被人捅刀子也好,有哪件事是他惹出来的?但是……只要他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
唐誉忽然就不再挣扎,无力地点了点头。
“包括他……让我去救你,那是他愿意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屈向北沉了几口气,感情都是相互的,白洋不傻,他宁愿豁出命去换唐誉,也是证明唐誉对他用情至深,至死不渝。
“但是,我真的……没法再接受白洋出一点差错,我的承受能力也有限,你听得懂吧?”屈向北指了指病房的门,“白洋如果真的没了,我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态度和你说话,我不会放过你,我会和你要人。现在白洋没事,你立即回去躺好,别让他拖着虚弱的身子还得照顾你。”
目光顺着屈向北的手指看向病床,刚才谁也压不住的唐誉老老实实地回去了,就和他幼儿园时候爬上床差不多,半分犹豫都没有。护士拿着干净的托盘和针头进来,唐誉乖乖地伸出左手,等着清理手臂的伤口。
北哥说得没错,他彻底放心了。玉宸有可能骗他,但北哥肯定不会。白洋要是不在了,北哥那个脾气就不止是要人了,一定会拎着自己的领口,把人丢出窗户。唐誉就这样安静了几分钟,又躺不住了,半坐起来问:“我想看他。”
“你等着吧,再等等。”屈向北拉了一把椅子,把受伤的谭玉宸按下去。
要说生命力顽强,屈向北不得不佩服这两位,唐誉是从出生就携带“杀不死”光环,半分抵抗力都没有,愣是躲过了一切劫难,最后还能死而复生,翻滚的车祸只给他留下了些许擦伤,手上的血口还是拽他脱困时造成的。那白洋呢?
安顿好唐誉,屈向北再次来到抢救室门口。他无法形容白洋的生命力,从小到大白洋在这领域就没有输过。他是没有泥土也生生发芽的植物,他是身处悬崖也能吃到草的绵羊,就算被人捅了两刀又遭遇车祸,白洋那颗心脏都没有停跳。
尽管微弱,可白洋的心从来没输过,推进抢救室的时候还在努力跳动。屈向北在最后一直对着白洋的耳朵喊唐誉的名字,他就知道白洋不舍得走,他怎么舍得?
好不容易拥有的爱人,他怎么能放心得下?不管出于什么,能吊住白洋最后一口气的只有那个名字。
现在就是看医生怎么说了,屈向北刚走到座椅旁边准备歇一歇,匆忙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浩浩荡荡地靠近。屈向北看向声源,看着那一群跑过来的人,刚刚平复的内心再次泛起波动,是欣慰,也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