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菲放下碗,比划着,“学校食堂的饭没有油水不顶饱,你找好一点的馆子吃饭,妈每天多给你五……十块。”
她和俞汀一周的饭钱也就几十块钱,俞汀没反驳,“嗯。”
俞汀答应得干脆,赵如菲还是不放心,又比划,“一定要好好吃,不准再省钱!”
以前俞汀小学也发生过,学校离家远,俞汀中午不能回家吃饭,小学也没食堂,赵如菲就每天给他五块钱吃午饭。
那时一碗素面两块五,加肉的四块五,还能剩五毛吃根冰棍。
结果有一次赵如菲中午送货路过俞汀的学校,碰见小俞汀在校门口吃馒头。
最便宜的馒头,连滴油星子都没有。
赵如菲以为小俞汀也像别的小孩花钱抽奥特曼的小卡,气急了回家给他小腿抽了一顿扎实的鸡毛掸子,小俞汀全程只紧闭嘴,不哭也不说话。
最后倒是赵如菲悄悄哭了。
半夜小俞汀跑进赵如菲的房间,拿着热腾腾的毛巾给赵如菲擦着红肿的眼睛,然后抱住赵如菲,把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票子,全是一毛,两毛,五毛的,小小声说:“妈妈别哭了,我没乱花钱买小卡,我想攒钱买一双球鞋,我想和同学踢足球……对不起妈妈,钱全给你,我再不惹你哭了。”
赵如菲那晚哭得整只枕头湿透了,天一亮,她就跑去商场给俞汀买了一双最新款的球鞋。
回想起往事,赵如菲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轻轻点了点俞汀的额头,“打小就不听话。”
俞汀跟着笑,始终没答应不再省钱。
他有一套喜欢的书,原版难买,还特别贵,他想要很久了,只是存的钱要给李成蹊买生日礼物,他又要再存一段时间。
隔天早上,俞汀洗漱完出来,赵如菲满脸急色,边穿衣服边往跑。
俞汀快步追上前,“妈,出什么事了?”
赵如菲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忙脚乱比划着,“花圃出事了!”
说服赵如菲请了早上的假,俞汀跟着去了如菲花圃。
到了花圃,俞汀眼皮猛猛跳了几下。
现场状况比张敏华说的还要糟糕,外面的花田盆栽,赵如菲年初花大钱刚搭的温室花棚,全被砸得稀巴烂。
张敏华气得浑身发抖,她上班要路过花圃,早上看见惨状差点没撅过去,赶紧给赵如菲去了电话。
她青着脸大骂,“哪个偷鸡摸狗做的下贱事!被老娘逮到,给你头都卸了!挨千刀的!欺负孤儿寡母有个屁的能耐!”
赵如菲脸发白,突然她拔脚往里冲,俞汀赶紧跟上。
满地泥泞碎玻璃碎瓷瓦片,俞汀的球鞋很快踩脏了,他跟着赵如菲跑到花圃最里面的温室花棚,花棚的玻璃全部砸破了,顶部的玻璃也没被放过。
昨天还开得热热闹闹的花全死了。
绿叶,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蓝的花散落在泥污里,半辈子心血就这么毁了,她和俞汀的生活来源就这么断了,赵如菲眼前发黑,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一晃猛地往前栽。
俞汀抢先接住了赵如菲,他紧紧搂着身体发凉的赵如菲,冷静着安抚她,“妈,别急,先报警。”
赵如菲咬着发白的嘴唇,双手紧紧抓住俞汀的衣襟,嘴唇无声在动,“怎么办……怎么办……今天要交的货全没了……”
第8章
俞汀报了警,等待的时间,他仔细翻看今天的订单。
太阳出来了,他没穿外套,阳光落到白色的校服短袖上,清瘦高挑的背影渡了绒绒的金边。
赵如菲靠着椅子在休息,椅子也被砸断了有一条脚,瘸腿的地方用几叠废弃的报纸垫着,张敏华出去打电话请假了。
几秒后俞汀回来问赵如菲,“妈,你现在有多少钱?”
他常年耳濡目染,对花市行情了如指掌,要从其他花店买齐单子上的货,价格要翻四五倍,得准备七八千。
赵如菲比划,“3921。”
除了定时给俞汀存定期,家里的钱全投进温室大棚了,前几天庄园的入账,大部分存了定期,就剩3000周转。
她又问:“你要用钱?”
俞汀点头,他折好订单放进裤兜,看着时间说:“我去买货,警察到了有消息打我电话。”
赵如菲立即站起身,她惊讶打手势,“你一小孩去哪买?这么多货还得用车拉,你不能开车,再说钱也不够。”
俞汀轻轻将赵如菲按回椅子,笑了一下,“我有办法。”
俞汀骑车离开花圃的时候,张敏华还在讲着电话,“杨姐你帮帮忙,和管事的求个情,我朋友家碰上大麻烦了,孤儿寡母的我走不开,哎,对,就上次送花那个,她家花圃不知道被谁砸了!可不,成废墟了……行了?哈哈,谢谢谢谢,行,欠你一顿!海肠水饺怎么样?我朋友她儿子包得特好……”
此时的高二三班。
“汀神竟然迟到了!”
“不是迟到,我去办公室拿作业,听到他打电话和班主任请假呢。”
“第一次见他请假哎!”
“对呀,我高一也和他同班,有次放学在医务室碰到他拿退烧药……烧一天都若无其事上课,汀神就是汀神,强到可怕!”
……
前排压低的聊天声不断飘进陆绝耳中,早自习下课铃没响,他抓过书包从后门走了。
陆绝边走边摸出手机,指尖划到俞汀的号码,欲拨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第一次看到俞汀,是在俞汀来送花的那个早上。
白衣黑裤的少年在太阳地里搬花,比他怀里的蓝花更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