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请吃(24)CP
喻越乐看了两眼,也忍不住笑:“这个设计也太理工男了吧?”
刑游又讲:“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女王塔的,可惜在装修。”
喻越乐将头凑过去,很小声地说:“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的食堂。”
说完又贼贼地笑了,好像一想到刑游今天也要吃食堂的东西就让他忍不住期待。
刑游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喻老板可能要失望了。我们今天会举办聚餐,不在食堂吃。”
喻越乐对此感到气愤,直言你们资本家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又很快被转移注意力,问:“那其实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做美食的?留学之前还是之后?”
刑游愣了愣:“还真是留学的时候。”
刚好一群人路上遇见熟人,他们停下来攀谈,刑游礼貌地打了招呼,走到一旁找了地方坐下,慢条斯理跟喻越乐讲自己的大学历程。
“我成绩不算太好,但要出国留学是挺早就决定的。”刑游没什么表情,也不太像是回忆,只是很平静地讲述:“小学的时候有两年寒假来这边住了一段时间,还挺喜欢英伦的建筑。初中过来念了三年书,觉得天天下雨让人心情很不好,高中就又回国了。所以其实我的选择很幼稚,全凭喜好。”
或者可以说,刑游从小到大的人生,都是全凭喜欢。
百日宴的时候他的父母便送给他一套房子,婴儿的名字填上去需一次性付清款项,对刑家来说却跟买菜没大同小异,只是将红色本子塞到刑游的手里逗他玩。
刑游却只是一动不动看了它一眼,很快就将它挥到旁边,去玩漂亮的闪闪发光的风铃。
长大后对什么都感兴趣,小提琴、吉他甚至架子鼓乱学一通,还去参加画画比赛,可恨的是太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算不上精也算好。
刑游大概不是三分钟热度,学的东西都是学完一样再学下一个,只是总学好后就明白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在被家里问要不要继续深造的时候会很果断地拒绝。
他说:“我最喜欢的不是这个。”
那他喜欢什么呢?
直到刑游十八岁,钟争鸿明白了不对。
刑游从小到大几乎对幸福唾手可得,世界各地游玩是家常便饭,更不要提豪车或奢侈品。他一岁的时候就玩上了纯金制造的摇摇鼓。
可或许给予他的爱太多了,刑游过份自由,因此到最后甚至什么都不贪,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喜欢。
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对家里人关心孝顺,对朋友慷慨大方,可这一切都虚虚地浮在了表面——他十八岁那年遭遇飞机失控,险些坠机,飞机轰地着陆,大半个机身都堪堪擦着地面炸开来,气流滚成浪一样扑倒刑游,他一脸无所谓地在各路尖叫惊呼声里晕过去。
醒来后父母候在床边,均是以泪洗面,见他睁眼全围上来,关切地问他怎么样,父亲摁了铃喊医生,一向稳重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也红了眼,盯着刑游,讲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刑游身体虚弱,在鬼门关里走一趟,脸上却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讲话声音很轻,却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这个巨大高级病房里每个人的耳里,听得人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刑游说:“没事的,不要担心我。”
接着又说:“我倒觉得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钟争鸿一颗心都高高吊起,又猛地坠下,几乎摔得四分五裂,痛的撕心裂肺。
她顾不得刑游还卧在病床上,一巴掌扇了过去,滚烫的泪却也跟着甩到了刑游的皮肤上。
钟争鸿的声音带上了沙哑和不可置信:“刑游你再说一遍?”
刑游很快意识到母亲的崩溃,正色起来,讲:“对不起。”
钟争鸿的眼泪流下来,摇了摇头,哭得甚至发不出声音。
话出来几乎要招人恨,居然会因为得到的爱太多,有时失去了感知爱的能力,又因为得到的幸福过多,甚至不懂得活着的意义。
何不食肉糜。
可钟争鸿却没有办法怪罪刑游一份半点,她既然能给到孩子最好最完美的,她就做不到亏待他。这么一路繁花似锦地簇拥着长大,没想到给刑游造出一种全是虚无的错觉。
生存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吗,人又为什么要活下去。
刑游活了十八年,却不明白人生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执着或渴望的东西,旁人苦苦追求的是他早唾手可及的。而兴趣只是昙花一现,音乐、美术、甚至考试,尽力做到范围内的最好,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好。
父母给他取名游,本意是祝福他这一生都可以自由地遨游世界,快活人生,没想到最后却像某种命运。
他真成了人世间一个游子,只身穿越喜怒哀乐,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对生死漠视,似乎人生真像旅途,什么时候都能快乐结束,上了天堂或是下地狱都没关系。刑游总能平静地接受。
喻越乐听到这里,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月前晚上的钟声仿佛又再次在耳边震起,荡得他双耳都发鸣。
刑游自知说的过了界,从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坦言过这些,不知道是回到了太久未见的校园让人触景生情,还是喻越乐让人有种安心交付的力量。
他在阳光下静静地将往事摊开来讲,冷静地说出这些话,倒也不后悔。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因为没跟除亲人之外的任何人讲过。刑游发现自己居然自然而然把这些内心的苦楚通通向喻越乐托出,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