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不知夜色深(63)+番外
保镖不多时回来了,“慕总,人已经送到隔壁的州立医院了,医生看过说应该没什么大碍,最多是断了几根肋骨,具体还有哪里的伤要等片子拍出来才能确定。”
路灯下有小飞虫在扑腾着翅膀,光影晃动投映在他的脸上显现出冰冷的气息。他快步走出小区拉开车门打着火,正要起步秘书的短信过来了。
“慕总快回来,顾董过来了。”
秘书是个刚毕业就跟着他助理做事的小男孩,忠心耿耿不辨是非,唯慕仲生马首是瞻。这回可能正蹲在办工桌下面偷着发信息。
慕仲生不理睬他,从业城回到上海需要三百七十八公里,现在九点三十三分,若要准时赶回去高速上至少要跑两百迈以上。
秘书的信息又来了,“顾董取消了墨得非的行程,大事不妙啊慕总。”
“呜呜呜,刘秘书喊我去茶水间喝咖啡,我是不是要以身殉国?”
慕仲生嫌他烦,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传来压低声音的呜咽,“不是我说的,顾董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刘秘书甚至知道上个月我吃了什么才导致的食物中毒,她说我要是再不招出慕总接触过的女性名单,她今晚就翻我的牌子,慕总救我……”
“闭嘴,你可以先下班了,就说我说的。”
慕仲生心无旁骛地开车,景色纷纷后退连成虚影。如果时光可以后退,他想,他能做些什么呢?
33-032-
◎第三十二章◎
-032-
顾森之这些年的变化并不大,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更爱打高尔夫,介意枸杞养生粥和看书的时候需要一副轻度的老花镜。
再年轻的外表也不能抵消**同时间对抗留下的损伤,他自然不能例外。
慕仲生骨子里野性在超速行驶中释放,一进城,复又成为那个套上了枷锁西装革履年少有为的少主,有大片城池等着他去继承和征服,多少人艳羡,他怎会有胸臆难舒之事?
顾森之在他到来前开了一瓶葡萄酒,待他推门进来时正好醒了一个钟头,秘书知趣离开坐在秘书间等候差遣,诺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二人。
慕仲生拉了拉领带,松掉第一颗衬衫的扣子。
顾森之亲自倒了两杯酒,自己拿起来抿了一口,“医生说我血脂过高,不能饮酒。可人生总有失意时,不饮酒如何能安稳度过?”
“既然医生说了,还是不要喝才好。”房间暖气很足,慕仲生脱掉外套褂在衣架上,走过去顺手拿走了醒酒器。
“医生怎样告诫你的?”
慕仲生拉开抽屉拿出厚厚一沓的体检报告,粗略翻看后道:“老样子,年年如此,没什么新意。”
顾森之对待他始终不像父子,有人问他做什么给他那么大的自由?吃什么穿什么去哪里念书,或是不再念书,他小孩子一个能懂什么?可他统统来征求慕仲生的意见,让他自己做主。
有人也曾在慕仲生面前别有居心地‘点拨’过他,这是顾森之不肯对你的人生负责,是在害你。从古至今,从来棍棒底下出人才,慈母配严父,哪朝哪代不是如此?
好像有道理,可又有哪里不太对。
顾森之已经穿了薄的羊绒开衫,经典英伦格子款,绅士又不显老气,很有风度。“年年如此未必不好,有了新问题才叫人头疼。仲生,你知我为什么肯让她离开吗?”
终于来了慕仲生心想,关于孟嫮宜他似乎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看得开,他一直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只是从来不言明。
“十五岁的孟嫮宜要什么从眼里能够一览无余,贪婪而生机蓬勃,能够夜夜不睡刷爆我一张瑞士银行的信用卡。那个时候就连开会我也将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有时是滴一声的消费提示,有时是接连不断地声音,我看不到她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但我能想象得到她那一刻开心的样子。”
“我以为凭我的能力足以使她这么一直快乐下去,可才四天她就厌了倦了不肯再纸醉金迷了。她明明还不足十六岁,只是一个吃惯了苦头又没念过书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醒悟得这样早?喔对,她怕,其实她怕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和魔鬼做了交易,她夜夜不睡来确认自己仍是好好的,和她放弃尊严时没什么变化,直到……”
顾森之陷入了回忆,严厉了一辈子的面孔突然就似是蒙了一层纱,飘渺梦幻,不切实际。口吻也变得柔软,“她哪里是非要那个手工娃娃,她不过是借着买不到的娃娃来告诉自己,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已而。”
“她骨子里就有一种孤勇,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曾以为生活对她不公,只要有钱她就能改变命运。于是她义无反顾地抓住机会去试,可试过恍然发现,哦,原来世界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崩溃,大哭,自虐甚至试图从总统套房的天台里跳下去。然而即便是这么决绝而惨烈地反抗,却也只是她对抗命运的另一种孤勇手段,是,是她孤注一掷的谋略而已。她当真想要跳下去吗?不,不是的,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了却此生,她只是想在同我的对抗中获得一些筹码。她要让我知道,她要的如果我给不了,那么她愿意以生命来回报,并且除了生命什么都不打算多给。”
顾森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深刻的法令纹舒展开来,他笑了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要她的生命做什么呢?一朵蔷薇才刚露出头角还未盛放,怎能折断?”
“成长必然是疼痛的,蜕变更为艰巨。她很快明白过来什么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出路,那就是念书,普通的成绩不行,那只能沦为三流看着脚尖三寸远的地方。只有念到极致,越难企及的越是要去看一看。我记得她的日记本上写过一句话。”